忙年

作者: 杨阳wj | 来源:发表于2021-02-11 06:11 被阅读0次

    很小很小的时候,对春节的渴盼很大很大。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念叨呢?我想大约是从过完“二月二”吃完“炒虫子”开始的吧?是的,那时候的春节,是一整年的期盼。

    那时候,年的隆重超乎现在孩子们的想象。

    从一进腊月门,年就在大人的忙碌和孩子们的念叨中开始了。

    “娘,今天初几?还有几天过年?”这是经常问娘的一句话。

    “娘,我的新衣服缝好了吗?能不能先给我缝啊!”母亲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哧啦哧啦拉线缝衣服,我趴在母亲腿上打着瞌睡还惦记自己的新衣服。

    “娘,明天赶集,去给我买雷子吧!”二哥不惦记新衣服,却惦记过年的鞭炮,那是他们男孩子们之间的比试。

    大哥从来不要什么,但每年的新衣服新鞋子母亲会按照顺序,先给大哥缝好,再给我个二哥准备。

    母亲的忙碌和疲惫是在我成年后自己每年忙年才深深地体会到的。她是一个追求完美的人,过年的程序无论家中多穷多累,她都会按部就班的一一准备齐全。一直忙到年三十,还会非常遗憾的说:嫁妆无尽年无尽,就这样吧!

    忙年的第一件事就是烙煎饼。这是家家户户婶子大娘们一进腊月门就忙的头件大事。她们大多噶伙一起烙,用“炉鏊子”,就是把鏊子支在炉灶上,一人烧火一人烙,烙煎饼是技术活,烧火更是技术活,火轻了,鏊子发青,煎饼烙上去揭不下来,揭下来后会特别软,不香。火重了,煎饼会糊,揭下来后会发干,所以,掌握好火候非常重要。

    还有一种烙煎饼方式是用“趴鏊子”,就是鏊子直接支在地上,烙煎饼的人一边烧火一边烙,不熟练的人往往会手忙脚乱,烧火就忘了烙,烙就忘了烧火。母亲是属于后者,用的是“趴鏊子”,经过结婚后尴尬的磨炼,她终于能单打独斗一个人使用“趴鏊子”,而且用的得心应手。

    母亲说,她刚结婚那时候,什么家务也不会做,在娘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愣是让自己习惯了这份贫苦,第一次烙煎饼时,不知是谁走露了风声,还没开始烙,家里就坐满了来看手艺的婶子大娘,用的也是“趴鏊子”,看到这么多人,母亲慌得一个劲烧火,鏊子红的沾不住面糊子,婶子大娘们笑的前仰后合,母亲索性撤了火,陪着邻居们喝茶聊天,等她们走了再自己悄悄练。

    小的时候,母亲烙煎饼,我就和二哥坐在一边看,烙个破的,我们就卷起来吃掉,坐在一边看的邻居奶奶会开玩笑的对二哥说:吃煎饼吃个带疤的,说媳妇说个戴花的。那时候根本不懂什么意思。只要有香喷喷的煎饼吃,谁还管以后的事呢?

    忙年的第二件事就是赶集准备布料缝制衣服。那时候很少有人买成品的衣服,也鲜有缝纫机这些高端工具,全家人的衣服和鞋子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缝起来的。其实从冬天农闲开始,母亲就一直坐在油灯下熬夜納鞋底,缝衣服。我趴在炕上,看着漂亮的花布在母亲手中变成了一件件好看的衣服,迫不及待的等着试穿,哪怕瞌睡打的如同捣蒜,也不肯去谁。毕竟,一年下来,能穿新衣服的时候就是春节。那个年代,春节穿不上新衣服的也大有人在。所以,我应该感谢我的母亲,为我传承的这份美好的新年仪式。

    还有一个最隆重的忙年环节,那就是“扫屋”。这不是普通的大扫除,也不是家家都如此,是母亲对年的重视和对新的一年的期待与祝福,每年的腊月二十左右,母亲就开始准备扫屋了。首先是准备干净的泥土做成泥浆,然后,我们一起,把屋子里的锅碗瓢盆盆盆罐罐搬到院子里。炕上的被褥也全都搬了出来,母亲用毛巾包住头,站在高高的凳子上,把屋子里旮旮旯旯角角落落上上下下都打扫干净,然后逛上新的泥浆。

    这是一份大工程,是母亲忙年中最累的环节,却是我和二哥最开心的时光,我们在搬出来的旧家具中寻找好久不见的小物件,翻出来小时候的帽子衣服,还有玩过的弹弓陀螺,都能引起我们开心的欢呼。

    这一天,母亲顾不上管我们,我们可以窜出去一整天不用担心挨吵罚站。

    等下午母亲逛完墙收拾好地面,本来破旧昏暗的房间,顿时焕发出童话小屋的美好。新鲜的泥浆还没完全干透,透着泥土的清香,窗户也已经封上了新的窗户纸,屋子显得干净亮堂。这一天下来,母亲已经累的直不起腰,但忙年的脚步丝毫未减。

    过完小年辞灶后,“蒸饽饽”的环节开始启动,头一天,母亲泡好老面发面,等面发好,就开始动员全家揉面,因为这个揉面的环节非常重要,关系到饽饽的表面是否光滑。面板放在炕头上,我和哥哥们每人一块面团,一边聊着天,一边揉面,然后看着一个个面团在母亲手里变成了一个个光滑好看饽饽胚子。

    全都做好,醒发一会,母亲开始烧火,等锅热了,把醒发好的饽饽胚子搬到锅里,然后压好锅盖,开始大火蒸。风箱胡达胡达的声音伴着炉火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窗外凛冽的寒风呼啸声,成了童年中最美的画面。不一会,满屋子热气缭绕如同仙境,我们在仙境中开心的嗅着饽饽的香气,等着大年三十的到来。

    腊月二十六左右,家家户户都开始忙着捡豆子做豆腐。提前一天把黄豆捡好泡好,然后用石磨推豆腐。那时候我家没有磨台,需要去邻居家推磨。这是我和二哥最喜欢做的事情,我们轮番上阵,帮着母亲推磨。母亲一边推磨一边用小勺子舀一勺子泡好的黄豆,放到磨盘最上面的小洞里,不一会磨盘中间就流出了乳白色的生豆汁,它们顺着磨盘的凹槽,流到准备好的水桶里。等推完黄豆,母亲用勾担挑着生豆汁回到家里,生火烧豆汁,等烧开了再把滚烫的豆汁舀到准备好的大盆里(这个大盆需要足够大,一般是陶土制成的,家家户户都有一个,都是准备过年做豆腐时候用的)。然后开始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使卤。

    母亲把适量的卤水分次慢慢倒入烧好的豆汁里,然后缓缓搅拌,不一会,豆汁就变成了一块块豆脑,把它们再舀到铺好包袱的竹筐里,合上包袱,用盖顶把浆水压出来,一筐子香喷喷白嫩嫩的豆腐就做好了。使卤的环节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决定了豆腐的老嫩,所以每次使卤,母亲都会如临大敌,小心翼翼,等豆腐做好了,母亲会根据豆腐的老嫩程度,做出评价,明年改进。

    吃完豆腐,年味已经到了家门口,放了假的父亲开始把家里的门窗通通刷一遍油漆,等到年三十,绿油油的门窗贴上红彤彤的对联,分外好看。

    当然,除夕之前的年集必须去赶,哥哥买几个摔雷,我买插在头上的花,再揭几张年画,买几斤糖块。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人们开心的谈笑中,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年,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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