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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道是无情似有情
已是午夜，宁子沐在床上辗转反侧，头疼得愈发厉害。自从回国后，这还是第一次发作。她披着衣服到卫生间去，从镜中瞧见自己，没有神采的面容和年少时的傲气差远了，无神的眸子以及灰白色的神情，整个人像被蒙上了雾似的。
她蹑手蹑脚的走出房门，生怕声响过大惊醒了隔壁的顾安。室外是扑面的冷风，宁子沐将厚厚的围巾裹紧，把半边脸都遮住，抬头望去，天黑得不像话，看不见一颗星子，只有远方的霓虹灯依旧散发着稀疏的光芒，在这个破碎的城市里撑起一丁点热闹。也许，为那些踏上征途的人指明方向的并不是诗意般亮眼的繁星而是毫不起眼的昏黄灯光。
“生命中的以为大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宁子沐不止一次对自己说道，可每每面对穆亦泽这个初恋时总是食言。
她伸手拦了辆计程车，随意说出一个滚瓜烂熟的地址，到了才发现目的地是穆亦泽工作的医院。晚风瑟骨，可她的步子却走得很慢很慢。
“来了也罢，去看看自己的头痛。”子沐索性对着空气呼出了一口白雾，衬得整个人模糊糊的。
上楼时才发现主治医生那栏被自己龙飞凤舞的写上了“穆亦泽”。
是爱到了极致，才会在自己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写出他的名字吧。
很凉。这是宁子沐坐在椅子上的感受，可再凉也冷不过现在的穆亦泽。相爱时本是快乐的，一旦有了分别那便是无尽的悲伤。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夹杂着胆怯又带有一丝的期盼与窃喜。周围的声音都始于静止，只有墙上钟表的“滴答”声，以及室内的报号声。
“97号。”是的，没错。宁子沐攥紧了手中的单子，却在第二声的“97号”中仓皇而逃。只是为什么要逃呢？或许是为了不让彼此见面都尴尬，为了不让彼此见面都没了言语与下文。
此时的穆亦泽正端坐在办公室里，手指在木制的桌面有节奏的敲打。
“刚才的97号就是她”！只凭借在门口看见得若隐若现的背影以及她仓皇离去的脚步。
他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两盒头痛药，早就想给出去的东西却因为找不到理由而停缓，毕竟，当初是她先离开的，难道不打算给个解释。
白色的大褂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穆亦泽是在门口找到她的，一头长发被风吹得凌乱，宁子沐用手扶着脑袋，之前在非洲落下的病根至今没有痊愈。顾安带她看过不少中西医，但都束手无策，统一的说法便是受了凉导致的，苦口的良药也没什么效果。
“进去吧，外面风大。”穆亦泽将手中的风衣披在子沐的身上，动作熟悉得如相恋多年的情侣。
她低着头，任由自己被拉进穆亦泽的办公室。
两粒白色的药被放在盖子上，穆亦泽接了一杯热水放在她面前。
“喝了吧，治疗头痛的。”他头也不抬的说，明明是出于心底的关心却表现出毫无耐心。
她有许多话要说，这个药没什么用的，这病已经入膏肓了以及她为什么会来医院以及她难以启齿的解释，可在最后只化成了一个字“好”。
对于穆亦泽的种种，她都习惯性的遵从，只因在子沐的心中，穆亦泽是个近乎完美的存在。
那药应该有催眠的作用，否则也不会在十几分钟后沉沉睡去。次日是被手机里的闹铃声吵醒的，她醒来时是在穆亦泽工作的办公室里，不太舒服的沙发上，身上盖着穆亦泽的大衣。起身，随手扎了头发，用卫生间的一次性用品洗漱，走至大堂时，迎面来了一位护士。
“穆医生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是一个白色的瓶子，里面装有昨晚的药粒。
“他是厌极了我吗？连东西都需要让他人转交。”宁子沐有些挫败，对于穆亦泽，她是一言难尽。
不过穆亦泽并不是厌极了，他只是不想第一个承认错误，爱情让人卑微，而他不想卑微。
走至A大门口时，顾安正在那里等候，他挺拔的声影在人群中格外明显。
“顾安你怎么在这？”她抬手看表，“这个时间点你应该在外交部工作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保温盒，带着浅浅的笑意：“你悄悄离开连饭也不吃，真把自己当神仙了吗。”
“怎么办，顾安？你已经牢牢抓住了我的胃。”宁子沐开着玩笑说道，“我都离不开你了。”
他伸手将子沐的一束发丝别在耳后，带着认真的表情说道：“那就不要离开了。”把手中的盒子塞到宁子沐的手中，便一声不吭的走掉了，留下一脸错愕的子沐留在原地。
“那是……新男朋友？”萧雅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她着急地解释，两只手飞快地晃动：“不是，他是我在非洲的认识的朋友，一起经历过生死，所以关系很好。”
“顾安？”萧雅准确地说出名字，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子沐很好奇，虽然和萧雅的关系已经有所缓解，但她并未与萧雅说起顾安：“嗯？”
“有过一面之缘。”用手比划了个“一”字，亲昵的挽上了子沐的胳膊。
两人一同走进学校，萧雅过分亲密的行为让子沐有些抗拒，她想了想还是将胳膊从萧雅的手中抽出，把自己完全封闭，纯粹是为了减少离别所带来的眼泪与痛苦。
带着一身孤寂与清敖的宁子沐在学校里也结识不到什么朋友，平时也只有顾安会陪她聊几句话，至于穆亦泽是碰不得的伤口。
她把步伐走得飞快，将萧雅远远甩在后面，脚下像生了风似的。
进了办公室，屋子里很暖和，像是春天。保温盒里装的是水煎包，这年头卖水煎包的少了又少，市面上也很难再见到，可宁子沐却极爱吃，顾安便不怕麻烦的做给她。
馅是包的是她喜欢的蔬菜，顾安不着痕迹的关心让她感到愧疚，早已心有所属，怎么也容不下第二人。
她决心搬离公寓，执意要和顾安保持距离。一节晨读下来，她早已饥肠辘辘，保温盒仍有余热，她打开，咬了一口包子，入口满齿唇香。
平静而美好的生活一直是宁子沐所向往的，面对穆亦泽，她是否能抵过漫长岁月的孤独，乘风雨露来到他的面前呢。
放弃的念头仅在脑海中停留了两秒，果真是爱到了极致吧，等待也可以变成幸福。
萧雅从门外进来，抖了抖手中的雨伞：“真是奇怪，大冷天的不下雪偏偏下雨。”
宁子沐起身走至窗前，外面是倾盆大雨，好似要冲刷一切罪恶，天灰灰的，让人不安。她给宁子烁打去电话，那边依旧是不耐烦的细腻女声。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她拿起手中的笔，草草的将课案写在备课本上，笔在指尖的控制下飞快的绕着，似一曲毫无头绪的乐曲指挥。
临近午时，雨依旧没有要停的迹象，宁子沐把帽子覆在头上，在雨中穿梭。
宁子烁没有在家，工作的地方也请了几天假，一股迷惘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微晃着发疼得脑袋，准备回校。
“心有意而力不足”这感觉子沐算是尝到了，头疼得愈发厉害，伸手扶住路旁的树干，泥水染上了她的手心。
“真惨。”她喃喃道，着实为自己感到不幸。
一把黑色的伞出现在头顶，伞柄上有复古的花纹，是穆亦泽。他来得那么迟，却那么及时。
“何必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沉重的语气，不带有任何慰问的感情，倒有几分旁观者的韵味。
这场雨好似大一那年多雨的夏季，宁子沐和穆亦泽爆发了相识以来的第一次争吵。她傻傻的站在宿舍楼下等穆亦泽的道歉，那时的她如此强硬，纵使自己错了，也要穆亦泽的道歉。雨水打湿了衣襟也毫不在意，她端正的站着，远远看去像一株挺拔的松柏。
“宁子沐，你是傻子吗？”虽是骂着，可带有明显的关怀，“知不知道淋雨对身体百害而无一益。”
他的声音老大，令宁子沐吃惊的是一向沉默寡言的穆亦泽会变得那么啰嗦。
“多喝点热水，虽然是夏天可也不能吃冷饮。”
“感冒药要按时吃，又不舒服的要向我说，别埋在心里。”
“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
那些都变成了珍贵的回忆，被宁子沐永远珍藏在心底。
每个的都曾啰嗦过的人，只因对方是他的所爱之人，不然，他凭什么要耐着性子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
此时的宁子沐握住那人的手，冷如寒冰。
屋子里开着暖气，温暖的如春天，迷糊中的她在看了一眼时间后，发出微小的震惊：“糟糕。”
宁子沐匆忙的目光对视上穆亦泽空洞的眼神，说明了要离开的原因，便匆匆告别。
医院的门口，穆亦泽摇下车窗，命令的口吻：“上车。”
“真是奇怪，他怎么这么快把车从车库里开过来。”疑问被宁子沐压在心底，不敢问出口。
穆亦泽瞥了眼发愣中的宁子沐，替她系上安全带，缓缓道：“别多想，我只是顺路。”
可明明，是他的一番解释才让宁子沐多想的。
宁子沐准备下车时，被穆亦泽拦住，他的臂膀好似挣脱不了的牢笼。
“没有什么话要说吗？”这是最后一次，他对这份破碎的爱情最后的守护。
那人头也不转，目视前方。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她想告诉他，为什么当初会离开？为什么当初不辞而别？可她不敢说出口，友情与爱情要如何抉择？生怕言语不恰当，毁掉她与萧雅之间的友情。
“没。”苦涩的一个字眼，却让穆亦泽无端的苦笑起来。终于，缘分还是尽了吗？
子沐的身影渐行渐远，车子才缓缓启动。
到了教学楼，办公室里，萧雅向她询问：“和穆亦泽在一起？”
她点头，拿起教案准备去上课，却被阻止。
“1小时前，穆亦泽已经来学校给你请过假了，你不用去了。” 萧雅把冲好的咖啡给她，“他向我询问你有没有按时吃药，穆亦泽他真的很关心你，我希望你们好好的。”
宁子沐上了天台，风吹得很冷，很乱，脑海中回想的是萧雅的一番言语以及她与穆亦泽的种种。爱情中莫大的悲伤并不是，“我爱着你，你却爱着她”而是“爱着你，却不敢说出口”。
“无情明明还有情。”她自言自语，带着苦笑，“穆亦泽，你到底要我怎么办？”
可他穆亦泽也不知道，对于这份破碎的爱情，要如何挽留。
已是暮色降临，整个城市一片灯火通明。穆亦泽趴在电脑上看资料，当初为了治好宁子沐的头痛，硬是将心脏外科改为脑科。现在却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为她解除疼痛。
他揉了揉发困的眼眶，在治疗方案上修修改改。已经做了很久了，肩膀微微发酸，瞟向电脑右下角的时间2:10。屋子里的灯光在一栋漆黑的楼房如遗世般的存在，却在这座城市里微不足道。
期间，穆亦泽起身洗了个热水澡，冲走睡意。穿着拖鞋到厨房里冲了一杯浓浓的速溶咖啡，一饮而尽。
自己明明是医生，也明知道这样做对身体是有害无益，但也只是为了早日了断她的痛苦罢了，但这样做真的值得吗？他不愿多想。可像个傻子一样的付出却不是他的风格。
普通的周末，穆亦泽答应了孤儿院的那帮孩子要看望他们。在一家不大的玩具店里，他再次碰到老熟人。
一瞬间的眼神交流，对方很快避开了。
他上前，一字一句的说：“宁小姐，好久不见。”
宁子沐极力掩盖着面部的表情，倒是顾安带着好奇瞧着他俩。
“怎么？你们认识？”
她作了简单的解释：“大学同学。”拉着顾安匆匆告别。
一路上，两人都各怀心事的徘徊，那人的身份顾安也猜到了几分，只因宁子沐的神情早已出卖了她自己。
“顾琳还没有下落吗？”她开口打破久违的沉静。顾琳是顾安的妹妹，七岁时走丢失踪，这次顾安回国，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顾琳，他想找到这个印象不深刻却血浓于水的妹妹。
“没。”挫败的摇了摇头，“只怪我小时太粗心，自己的妹妹也能弄丢。”
子沐安慰了一番，顾安的手机铃声便响起，他扭头接电话。
只持续了一分钟的通话里，顾安被临时召回，可他执意先送子沐回去。
她不肯，打趣道：“你现在要去工作了，可不要耽误我的游玩时间啊。”
此事作罢，他只得再三叮嘱，便绝尘而去。
说好的一起逛街，现在也只剩子沐一人了，到甜品店买了些糕点，打算去看看那帮孩子。
7年没去过那里，孩子应该是换了又换吧，恐怕都是些生面孔。
铁门锈迹斑斑的，里面却是笑声一片，中间那人格外熟悉。
穆亦泽！
这么多年了，他还会遵守当初的承诺，来看看这群孩子。
她把糕点分发给孩子，坐在穆亦泽的对面。
孩子生性爱玩，不一会儿都各自玩耍去了，一晃就只剩他们二人。
“宁小姐，最近很有空闲？”
“什么？”着实不明白穆亦泽的用意。
“这里的孩子都是些孤儿，宁小姐远渡重洋却还记得这群孩子。”抿了一口面前的绿茶，“可真难得，又或者是宁小姐觉得这群孩子可以发扬一下你平穷的慈善心。”
穆亦泽言语间是满满的讽刺，谈话以宁子沐的沉默而告终。本该算是一次深情的约会，却被他说的像一场廉价的交易。
只是该怎样回答呢？解释当初的离开，她与穆亦泽心结或许会打开，只是这样她与萧雅的友谊真的就结束了。明明是心心念念的事，现在却有了多余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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