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我在田野骑行,电车前面是我的孩子,后面是我的母亲。
初霁的天空阳光隐退,风里夹杂着潮湿的微凉,平坦的水泥路让车子行驶平稳,心情也跟着平静坦然起来。
田野里,雨后的泥土上已经是成片的浅苗,没过了不久前收割时留下的麦茬,远看一片青绿。
一路向前,母亲不断絮说着。走到一片葡萄田边,她说这路边的一小块儿我们以前种过,那时都种烟,哎,想想种烟又脏又累……
我的思绪马上拉回到了那个年代,我正上初中,每年暑假,好像都是在帮母亲抱烟叶、系烟叶中度过的。虽然每次抱烟叶都要穿上长袖长裤,但是全身上下包括头发上,都感觉黏糊糊的,像披了一层铠甲,清洗起来很是费力,常常要使劲去搓,黑乎乎的烟油才肯下来。那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暑假,不用再无休无止的和这些烟叶打交道。不过,也正是这些烟叶,让父母在我们暑假结束后能爽快的拿出学费,迎接新的生活。
现在,这里的一大片土地被人承包,种了葡萄。此时,葡萄藤爬满了水泥柱的架子,正是葡萄青果膨胀生长的季节,为了让葡萄生长的品质更好,每棵葡萄藤上的果子都被套上了纸袋。看着棕色的纸袋,丰收的甜蜜好像被握在了手中,让人心中升腾起满满的希望。
微风拂面,孩子在车子前面好奇而又兴奋,葡萄树、花生棵、玉米苗、掉落在地里新发出来的麦苗……于他而言,一切都是崭新明媚的。头上不时飞过的喜鹊、斑鸠、麻雀更是惹得他大呼小叫,不断地张开双臂,似要拥抱眼前的一切。我不由感叹:这个年龄真好,不谙世事,眼睛里写的只有欣悦前进。
走到了一个水塘边,没等母亲絮说,我就停了下来。说是水塘,只是我习惯的称呼,此时哪里还有清水?塘底裸露,被种上了高粱,已经有筷子高低。只有塘中央那两棵柳树还在,不过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柔弱,干粗枝茂,诉说着岁月流年。母亲说,土地真是个宝,这水塘干了,塘底照样能长得热热闹闹。真的,这一塘绿色依然生动得宛如当初的那塘碧水。那时,这水塘清澈见底,一到夏季,游鱼嬉戏,水草飘摇,田螺犁岸,也听人说有水蛇出没。走到这里,有诱惑,也有害怕。但有一次终忍不住,还是在浅水处捞了好多硕大的田螺。惴惴不安中带回家,母亲责怪了一番,父亲便在锅里蒸煮。焖开口后,用竹签一颗颗挑出肉来,搓洗一番,加入辣椒花椒生姜在锅里翻炒,出锅时撒点韭菜,那微微的辣和香便成了我至今仍无法忘却的美味。感谢父亲,丰富了我的口味和记忆,让我在许多年后仍能感恩于一塘水,一片情。
车子行驶到了村北的大路上,多少年了,我今天又一次走在了它的上面,只是,它已不同往日。路面是平坦的柏油路,两边是女贞树和红叶李。女贞树正在开花,一团团米色的小花簇拥在一起,清新可爱,引来一只只嗡嗡的蜜蜂。想起回来养蜂的父亲说,现在养蜜蜂又可以了,生态在渐渐变好,大花期过后不用再喂,只这绿化树就可以让蜜蜂安度哺幼期。是啊,爱护环境,生态才会形成良性的发展。而红叶李,深红色的叶子里竟缀着颗颗红果。母亲说,这果子可有味儿了,酸酸甜甜,晚饭后村上散步的人走到这条路上,都会摘个尝尝。说着,她就下车给我和孩子各摘了一个。紫红色的果子,如车厘子,很是诱人。我忍不住咬了一口,果肉很薄,里边的核很大,味道酸酸,说不上甜,和我们平时吃的李子相差甚远。我想那些散步的人们,在吃这果子时是口眼并用的,品的不仅是果味,更是餐了这里的秀色。
又想起许多年前,这条路上,辙深坎高。农忙时,不知磕坏了多少负重的轮轴车把;雨后时,不知打滑了多少过往的大车小辆。人们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条坑洼不平的土路会有这样华丽的蜕变:路面宽阔平坦,旁植绿树红株。在这里,过往,有了情趣;停驻,有了风景。
母亲又在身后絮说,这么多年来没回来,没想到现在种地这么简单。人们在地里收完粮食,直接就拉去卖了,储存的地方都不用操心,收庄稼时,村上打工的还在打工,农忙的基本上都成了大包别人土地的地主,种地也好,不种也好,都不少赚……
车子在油路上平稳地行驶,眼前的田野生机勃勃,孩子在愉快的咿咿呀呀,母亲在身后絮絮不断,我突然想起学生时代学政治时经常听到一个词——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那时,心中的康庄大道朦朦胧胧,现在突然明晰起来,它不就是和眼前的这条路一样吗?这样一想,忍不住笑了,道路变得这样好,时代亦是这样好,爱在前后触手可及,骑行向前,还何惧坎坷呢?
我在田野骑行,电车前面坐着我年幼的孩子,后面坐着我白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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