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去抚摸永恒,一只手抚摸人生,这是不可能的。
《金阁寺》的主人公沟口从小患有口吃,常受同学嘲笑和模仿,每当第一个音节挣扎出来,现实其实早已飞速向后溜走。因而他心中成形了一个观点:他生活在一个失去新鲜度,一半散发着腐臭气的现实中。
自身的丑陋往往会促成对美的极度羡慕与忌妒。在酝酿后者的情绪中,沟口完成了对金阁从崇尚到毁灭的心理转变,最后将金阁寺付之一炬。
金阁寺童年:种下对美的向往
打小时候起,父亲就常常跟“我”讲金阁的故事。父亲决不说现实的金阁金碧辉煌之类的话,在他看来,地面上没有比金阁更美的东西了。
金阁就像舞鹤湾的海,被山挡住,却依然能在这块土地上闻到潮腥味。尽管无缘得见,这更使得“我”在现实的风景和事物中追逐金阁的幻影。
正如西方人用维纳斯象征爱与美,“我”把见到一个美人儿也比作“美如金阁”。
少年时期:罪恶的诱发
青春期的骚动,深夜幻想美丽的有为子的身体,却被对方嘲讽“结巴”,并且向父母告状。这在“我”看来无疑是一桩丑事,而有为子正是这桩丑事的证人。
所以在亲眼见证有为子被情人枪杀后,曾背后诅咒的“我”仿佛亲自参与了这场暴行。
罪恶之花在这片并不贫瘠的土地上长出花苞,只要一点点人世间的恶意就能使它解开迷人的身姿。
进驻金阁:与“美”结合
父亲死后,“我”便按照他与老师的约定,在金阁寺做学徒,以偿还住宿和学费。期间,“我”结识了第一个朋友鹤川,来自东京的一座富裕的寺院。
鹤川与常人不同,他从不嘲笑“我”的结巴,他有一种生的力量,“我”那浑浊而黑暗的感情一经他内心的过滤,就转变为透明、闪光的感情。他教会“我”,剥除口吃后,“我”依然可以做堂堂正正的“我”。
鹤川是“我”与白昼般光明的世界之间的联系,可以说他是“我”作为善的一面。
而此时正处于战争时期,作为美的象征的金阁有可能毁于战火。能毁掉金阁的战火同样可以毁掉“我”,这成为了“我”和金阁之间的媒介。
“我”和美生存在同一个世界!
鹤川的存在让“我”有了与死相对立的生的力量,金阁与“我”同在又使“我”达到了幸福的顶端。可以说,光明与黑暗在这场较量中首次获得了出乎预料的胜利。
与金阁关系断绝
一年后母亲带着父亲的牌位来请老师念经,其根本目的却在向“我”灌输她的野心:成为金阁的住持。这个第二野心显然与“我”的第一野心——金阁毁于战火——背道而驰。但母亲相信金阁不会毁灭。
母亲一语成谶。战争结束后,金阁从现实世界超脱,从此立于永恒。这样的金阁显示着前所未有的坚固之美,它的美拒绝所有意义,呈现着空前的辉煌。
无法毁于战争的金阁与“我”分道扬镳,仿佛得而复失,“我”立于此岸,金阁驻足彼岸。这可以说是“我”与金阁决裂的开端。
战后,还发生了一件改变“我”命运的事件。“我”给美国兵和艺伎做金阁的向导,喝醉的美国兵要求“我”踩踏艺伎。女子柔软的肚子与脚底之间的触碰,让“我”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美国兵以此赠送两包香烟作为谢礼,而“我”隐瞒了真实原因将此送给了老师,由此竟然得到了上大学的机会。
与美擦肩而过的绝望,又因暴行在“我”的心灵深处获得快乐,将“我”逐步推向真正的毁灭。
“生”的断裂和延续
进入大学之后“我”认识了第二个朋友柏木。一个以天生内翻足为存在,对美抱有亵渎兴趣的人。此人从不以残疾为愧,以“爱是不可能的”为信念,屡次勾引心地脆弱之人走向恶的人生。
“我”在他残疾的身上找到了平等。如果说鹤川是“我”的善,那么柏木就是恶的一面。他信奉生存和毁灭具有同一种意义,教会“我”通向人生的黑暗捷径,这条捷径把卑劣变为勇气,把恶行转变成最纯粹的力量,尽管不能叫作典型的生,也具备生的机能。
在认识柏木以后与“我”相对疏远的鹤川家传来了噩耗,鹤川死于一场车祸。连接“我”与善的丝线终于断裂。
与金阁水火不容
柏木帮助“我”找到了“我”立志的人生,即以黑暗为捷径的人生之路。而在“我”与女子亲密的时候,金阁总会出现在我们中间,将“我”与人生隔绝。
在“我”的意识中,金阁诞生于黑暗时代,接受战火、血肉的滋养,它本身就是建筑十分饱满的虚无,而那饱满明亮的乳房,内部同样充溢了黑暗,其实质是同一种豪奢的黑暗。
与女子间的亲密,与自然的亲密,金阁都会毫无征兆地出现。但是在我与音乐之间,金阁却仿佛承认了这种虚幻之美,一种吹奏人结束时立即死亡的短暂之美。因此“我”得出了金阁是一种侮辱生命的美。
恶会成功吗
昭和二十四年过年时,“我”在大街上偶遇老师和一个妓女在一起,并被老师误解为跟踪。之后的数个日子,老师却再无其他表示。“我”无法忍受他对“我”无期限的不加理睬的态度,便将妓女的照片夹进报纸送给老师。
“我”在等待来自老师的态度。自打上次的艺伎进入金阁状告“我”殴打致使她流产,尤其是鹤川暴死之后,“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恶会成功吗?
这个疑问仿佛贯穿了“我”的整个少年和青年时期。踩踏妓女的事件本以为会夺走我上大学的机会,但是老师缄口不提;“跟踪”老师之后又将照片偷送给老师,后者仍旧伪善沉默。而鹤川不也是为了维护他所在的透明的世界,死于恶之手吗?
必须烧掉金阁
照片事件后,我越发疏于学业,学校的信件使老师终于说出“我”不再是接班人的话。失去继承资格在“我”看来等同于被金阁抛弃,所以“我”选择了向柏木借钱出走。
去神社求签,得到“旅行——凶。西北方尤恶”,“我”决定去西北旅行。西北方正是“我”来的故乡,那里有“我”一切不幸、丑行和灰暗思想的内海。山峦、波浪、海面,一切不断运动的黑暗力量,忽然击中了“我”,使“我”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思绪:必须烧掉金阁。
光明与黑暗的较量注定了前者的失败,恶的一面支使“我”做一些小小的违反道德和亵渎先圣的事,而“我”则不断从这些坏事中吸取助长“花苞”的养分,以期他日成长为一朵腐臭的恶花。
最后的时期,“我”认为金阁所代表的美才是一切无能和不幸的源头,毁坏被指为国宝的金阁,确实可以减少人类创造的美的总量。
代表恶的柏木察觉到“我”的反常,他说出了一番差点改变“我”心意的话,即“认识改变世界”,可惜“我”早就决定以行动来拯救世界。
《金阁寺》诉说了以美来证明自身丑陋的存在,极致的美丽和人世间的丑陋;将金阁降低到和“我”同样的高度,最终亲手摧毁曾经最崇尚的美的象征。诠释了现实世界中何为“美到极致便是毁灭”,这同样是解放人性所要付出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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