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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1

第一部1

作者: 荣荣是我 | 来源:发表于2019-10-19 14:20 被阅读0次

    第一部1

    第一部1

    刘志宇蹲坐在身后崭新的能量传输管道上,提了提眉毛, 固定用凝胶的残留让他的头皮和脸部皮肤一直不太舒服。下意识地用手背去扶了扶曾经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可是却只能略显尴尬地蹭了蹭空荡荡的鼻梁。

    轻微地苦笑一下后,他转头对垮坐在身边不远处的林木杰说:“‘木头’,发个信号,把哥儿几个都聚过来吧。”

    “那些个实习生娃娃要不要也叫过来?”被称作木头的林木杰缩回伸直的腿,扶着身边粗粗细细的管线站了起来。

    “都叫上吧,这事儿没啥隐瞒的必要。发个‘全体’、‘控制室’。”刘志宇也跟着站了起来。

    控制室就在两三扇门之外,距离并不太远。

    听着林木杰在通讯片上准确地发出“全体”、“控制室”的讯号,刘志宇又下意识地摘掉工作手套去扶原来还在的眼镜,自然也还是只剩鼻梁在那里,不经恨恨地轻声嘟囔了起来:“ 就是感觉不合适,怪怪的,也说不来问题出在哪儿……总是不对,这感觉不来劲儿!”

    “啊?信号不对吗?”没完全听清的林木杰张大了嘴望向刘志宇。

    “没,没说你,你的信号对着呢,我是说我自己,总是感觉哪里不太对,但是又说不清楚。可能是这种戴了几十年眼镜,却突然没了眼镜的感觉让我讨厌吧,我到现在也还不适应,总是要下意识地想去扶一扶。”

    顿了顿,刘志宇继续絮絮叨叨:“这几年变化有些太快了,突然间就抓着我们进行了人体改造。以前做个近视手术要缓好几周才行,现在是几十个小时的全身改造完毕,第二天就能上太空,太不可思议了,……”

    “这不叫人体改造,”林木杰打断刘志宇的话,解释说,“嗯,我记得通知上说是什么细胞再生还是细胞归零来着,反正是通过对细胞质的刺激使得整个细胞活化,一些病变不能自我修复的地方,切除以后再让它再重新长出来,另外一些能自己恢复的就自己恢复正常,然后身体的一切就都返回到最健康的状态了,想想看,我们简直就是重返十八岁。这真是神乎其技的技术啊。我估摸着这神、那神的也就是如此能力而已了吧。”林木杰不经意地望向头顶并不存在的天空,陷入了深深的感慨之中,“神乎其技啊,神乎其技……”

    “你在那里自言自语地扯什么淡呢,什么‘神乎其技啊,神乎其技’?你是不是一直有啥隐晦的男性病这次被治好了?还是这会儿脑子里的冰块儿又化成水了吗?呜呜囔囔的还什么‘细胞质’,我看你就是个神经质的瓜皮,一脑子丝瓜瓤子。”刘志宇歪咧着嘴,斜眼看着林木杰,眼神充满了鄙视。“自从这一球子长嘴怪出现以后,哪个神出面帮了咱们了?还这神那神的叨叨,我现在最是反感有了好事儿都是神的功劳,来了坏事儿都说不要试探神什么的悖论!神要是那么伟大,怎么会允许你这样的生物出现,完全是浪费资源,没有意义的事情么……”

    “你这个臭嘴,呸呸呸呸呸,又开始在这里进行人身攻击,就应该让你的嘴变成那些长嘴怪的样子,看你还能翻动你那两片片臭嘴不!”林木杰恨恨地说,但是他真的很习惯这样的刘志宇,因为这货一贯的粪坑嘴。

    “长嘴怪?哼,我总有一天要抓住一个,揪下它那吸人的长嘴!还要在它嘴上的伤口上踩,就像当年那个唱歌的歌手杨坤踩烟头那样碾着踩,慢慢地、反复地碾着踩,不让它的伤口结痂,一直碾、一直踩,让它们好好尝尝什么叫痛苦……”林木杰看到刘志宇的脸开始变形,无边的戾气冒了出来,双眼凸瞪着,牙齿狠狠地咬合在一起。话语中的字句就像是努力挣脱牢笼的死囚似的,一个个拼命地从牙齿的缝隙里挤钻出来,深怕要被生吞活剥的样子。

    林木杰看向刘志宇,抿了抿嘴,欲言又止地轻轻摇了摇头,他得等着接话,要让刘志宇一口气说完。直到刘志宇问他:“然后再交给你踩,你觉得怎么样?”

    林木杰这才在刘志宇的视线里用力地点点头,故作认真地回应说:“就这么办,最后再洒把碱面子!”

    刘志宇满意地咧嘴强调:“对,烧碱!”

    两人各有所思地相视一笑。

    刘志宇弯腰捡起地上的几件工具,突然想起了纠缠自己多年的腰痛,那是刚进厂不久就落下的病痛,医学上叫做腰椎间盘突出症,当年的医生说是骶四五之间腰椎间盘结构被破坏了,压迫着下半身的一些神经,疲劳和姿势不对的时候腰腿就会感到发麻或者疼痛,这是一种不太好治的病症,它会陪着绝大多数的人走到人生的尽头。这得怪那时候仗着自己年轻有把子力气,干起检修的活儿来过于托大,用力姿势不正确伤到了腰。

    厂里的工友、师傅们基本上都多多少少的有这问题,算是职业病的一种,没听说谁彻底治好的。不过就算是这种陈年旧疴,似乎真的也是随着这次医疗仓的治疗一并彻底恢复了。

    刘志宇又刻意地晃了晃身子,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腰部以后,才不免心生感慨:“科技进步的是真快啊!确实不服不行。正所谓,祸兮福所伏,福兮祸所依啊。过于良好的开端,过程可就不见得那么顺畅了。”

    看着刘志宇在那里默不作声,不明所以的林木杰好心地问到:“咋了?不舒服了?还是心里过于紧张了?不要太在意,把你那一贯二球的性格拿出来,见招拆招就行了。”

    “一个木头疙瘩,你懂个锤子!我紧张?我才不紧张!我现在是热血沸腾,状态好得不得了,我等这一天的到来等的早就急不可耐了!”刘志宇瞪了不识时务的林木杰一眼,撇撇嘴继续说,“这几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不就为了……”

    “好了好了,激动煽情的话留着待会儿开会再说,一给你说话的机会就停不下来,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这次医疗仓怎么没把你这毛病给治了,看来科技的进步还是不够啊。”林木杰无情地打断了刘志宇。

    刘志宇毫不在意的继续说道:“我看你咋跟个没事人似的,你心里就没点儿波澜吗,一点儿都没有吗?我们都上太空了哎,这里可是太空哎,宇航员啊我们可是!我们在开飞船呢,飞船!”

    “说到开飞船我倒是突然间觉得与众不同了,毕竟你至今连汽车都不会开……”林木杰语气里充满了戏谑。

    “……”刘志宇一怔,“你这死木头,你会聊天不!”

    “话说回来,这么大个事儿,咱们都参战了,打仗你懂不,你死我活!你就一点儿都没个想法?”刘志宇不甘心的继续问。

    “要啥想法?能有个啥想法?咱这想法能有个啥用?”林木杰一连发出三个问题,“打不打仗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不是我们要和他们打,是他们来和我们打!我们就只能和他们打了。何况,这不是有你呢么,你决定怎么干我跟着你整就完了呗。”呼了口气,林木杰用还戴着手套的手拍了拍刘志宇的后背续着说,“十几年二十年在一起的老哥们儿了,我这人你还不知道么,有你一个人操心就行了,我就不用操那份闲心了,也操不到点子上。这种胡作非为、血腥暴力的事情,还是交给你这个流氓头子来干最是合适。”

    “木头你……我……”刘志宇忙着要声辩两句。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你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不用盖棺大家就能给你定了论了,别假惺惺的在这里装毛细,你又不是什么领导,你这副皮囊下面的坏东西在我们面前是藏不住的!”林木杰很快地打断刘志宇的话头,“再说了,别看咱这维修船上下三层几百米,还叫什么‘保护者’型,实际上撂在这宇宙里就是个小渣渣,根本不够看的。你还想打出个啥结果来,能不被一炮轰成一团气体就是烧了高香了。何况我们连个像样的炮都没有,满船都是贴补片,充其量就是战场上开过去的一辆冰淇淋车,一旦被揍着就是一泡稀。”

    林木杰一刻不停地继续说:“出发的时候我就做好心理准备了,根本没打算回去!真要有啥念想,也就是搁不下那口牛肉面,出发的太突然,早知道去吃一顿再上船,多多的放些芫荽,吃个过瘾,想想那黄亮亮的肉汤和红油油的辣子,哎呀,这会儿口水都要流下来……”

    刘志宇停下脚步,回头斜眼瞄了瞄和自己差不多高的林木杰,“哼”了一声:“呸,你到底是木头还是猪头?就不能想点儿好!而且我们开的这款叫‘补贴者’,母船才叫‘保护者’,你这个夯客。”顿了顿,又说,“我一开始只是因为不习惯突然间就不近视了才哼哼两句,怎么拉链没拉好把你给放出来了,在这里罗里吧嗦地唠叨了这么多七啊八啊的胡思乱想,待会儿你给我把嘴闭的紧紧的,要是你惹得那些个脑子里有粑粑的‘葫芦头’们思想不开,我先给你一扳手!”说话间扬了扬手中的全自动链条扳手。随后又无奈地看了看另一只手中的传统呆梅扳手,摇了摇头:“连这玩意儿都变了!”

    紧跟在身后的林木杰咧了咧嘴,一点儿也不在乎刘志宇的威胁,笑了:“就属你适应的最慢。不过,你也少吓唬我,厂里那套如今都不好使了,我可是全家死完就我一个,回不回去没啥区别……”

    林木杰的话瞬间把刘志宇的思绪带飞,“混账玩意儿!”想起这打进厂就和自己在一个小组里,共同工作了快二十年的工友这几年的遭遇,刘志宇心里充满了悲恸的愤怒,但却又深感无可奈何。

    不知道是在第几次袭击中,刘志宇近距离地看到过长嘴怪们吃人。细细的长嘴就像加油站的加油软管那么粗,还能利用前段的另一张小嘴里的尖牙从人的脖颈动脉里钻进去搅动。如果进食过程被打断,它们会迅速地传送回飞船,一并把那可怜的人也像外卖一样的打包走,迟来的遗属们顶多只能对着地上的血印子哭泣。

    如今,人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先到达现场的人都会自觉的将地上带血的泥土或者杂物收集起来,交给那些伤心但是运气好的亲属们,而亲属们则会收藏那点儿带血的尘土留做纪念,以供缅怀之用。之所以说他们运气好,只是因为就连看见冰冷的尸体,也已经变成了一种奢望。

    更多的人的亲人连几滴血都留不下就被掠走了,但这并不见得就是一种值得庆幸的事情。因为大家都在传说,单纯的掳掠是因为新鲜的人体更好保存和运输,这帮畜生们的主基地离地球并不太近,而来自于世界各地的无数目击证明似乎也在印证着这一点。

    很多地方的人都看到过长嘴怪们集中进食的场景,甚至有些视频也忠实地将这个违背地球人伦的场景记录了下来。

    最初看到这些视频的地球人出离的愤怒了,但是又能如何?它们的飞船更快,它们的装备更先进,它们的进攻更有效。就像是当年的美军进攻伊拉克、进攻利比亚、进攻叙利亚一样,摧古拉朽、势如破竹,难道入侵者还会真正的在意被伤害的人的感受么。

    而如今地球上曾经最强大的美国,也和当年无数的战争流民一般哭泣着、呐喊着,眼睁睁地看着至亲之人被吸食、被储存,却丝毫不能改变什么。

    唯一的区别就是,当这些长嘴怪铺天盖地地狂奔而来的时候,并没有道貌岸然地举着打算给你民主的旗帜。它们的目的简单而纯粹,丝毫不需要掩饰,就是来吃你的,不管你信仰的是基督教还是伊斯兰,也不管你要走社会主义道路还是要坚持资本主义理念,只是为你而来,为了你这个人,为了吃你。

    不同种族之间的战争,直接而干净,反而同种族之间的战争却总是握着手捅刀子,真是讽刺啊!这就是纯粹的利益和要脸的利益之间的区别吧。

    不过似乎也有一些微小的例外,世界各地的统计数据在逐步验证着一个事实,那就是:越是发达的地区,损失的人口数量越是众多,难道是因为人口基数更大的情况下,按比率划分出来的人口本身数量也更巨大些么?貌似并不是这样,到现在也还没有官方发言来证实这一点。

    在刘志宇眼里,林木杰是额外可怜的,因为可怜的林木杰不但是无数失去亲人里的一员,而更可悲的是林木杰失去了生活在自己周围的所有亲人,自己却仅仅保留有女儿和表哥的几滴血土,其他的所有亲人都当了活食,生死未仆。

    小组里专门分出来几个人陪着他待了好几天,尽自己的可能去开解他的遭遇,去缓解他的痛苦。为了防止他突然走了极端,连如厕都有人和他在一起。可是令人吃惊的是,并没有过多久,他就通过了专业的心理评测返回了工作岗位。

    在现在的社会里,能从失去所有亲人的巨大悲痛中逐步缓和过来,没有去选择结束自己,同时还能继续正常工作生活的人永远值得他人钦佩。因为他们扛着一种身处其外的人无法体会的痛,那是一种被人群挤压着身体、摩肩接踵却心中永远孤独的凄凉,那到底是多么深重的痛苦啊。

    这么多年在一起工作,每天超过八小时和他见面的刘志宇,仅仅是感受到了一丝丝林木杰身上发生的惨剧所带来的悲恸,便获得了心念与灵魂的炙炼,乃至于想起自己家庭的残破,都不如直视林木杰的双眼所能感到更大的悲哀。

    只因为尽管家庭残破,自己的心仍然还有归宿,知道还有自己所爱和爱自己的人,还有机会去向他们表达,去表达哪怕一丝感情。也知道即便自己离去,也还有人记得自己、怀念自己,也许人活着就是害怕没人知道自己来过吧。

    而林木杰,只有回忆,只有不断切割心灵的痛苦回忆,滴着血,缓慢地滴着血,永远没有机会愈合。可他却拖着一具行尸般的肉体,来戏谑地面对发生在自己身上巨大无朋的痛苦,是什么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是哥儿几个那些天不分昼夜的陪伴和安抚吗?刘志宇不知道。

    想起这些年发生在身边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想起自己不再完整的家庭;想起当时瘫倒在工棚里的林木杰了无生气的眼神,还有被拿来充作遗像的野炊全家福,刘志宇恨的眼眶都要冒血,情绪不能自持,浑身也跟着发起抖来。

    自己身边认识的所有人,基本都或多或少的失去了亲人,自己又何尝不是!原本平凡且平淡的生活,在短短几周之内被彻底打乱,整个世界完全的混乱了,而这一切都怪它们!

    “哐”,手中的全自动链条扳手滑落在地,与金属地面碰撞出巨大的撞击声。

    林木杰的手适时地给刘志宇的肩膀一阵轻拍,又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脖颈:“你倒是别再胡思乱想了,你心太重,万万不敢走了死胡同。现在你可是全船的主心骨,不要自乱阵脚,大伙儿都在等着你呢!”

    刘志宇僵硬地回过头来,迷蒙的眼睛已经无法饱含住心痛的泪水,因为过于激动而充血肿胀的喉头居然一时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智能工装上监测生理数据的警示灯一明一灭的发出警示,不知设计于何处的应急生理急救装置给刘志宇注入了微量的镇静剂,几秒过后,警示灯熄灭,刘志宇的状态也逐步恢复到了报警值以下。

    这种设计普遍应用到了此次作战行动的每一位成员身上,目的是保证参战人员尽可能的不受情绪左右,以最大限度的避免做出错误判断和操作。因为一旦想起自己所爱的家人有可能被它们缓慢的取食,普通人是很难冷静面对的。而智能监测设备就能很好的完成控制作用,据说这是源于它还能监测脑电波。

    林木杰冲刘志宇摇了摇头,又用带着工作手套的手拍了拍他的脸颊。他对眼前这老哥们儿太熟悉了,虽然表面上具备了很多贬义形容词的特质,但是本质上人善、心重、敏感,他知道这样的暗示会让刘志宇从伤痛的快速恢复过来,却不知道刘志宇内心更大的悲痛是源自于对他自身悲惨经历的共情。

    真的,只有互相体谅,能够设身处地从对方角度出发的人,才会觉得心灵更加靠近吧,不管是朋友还是家人。

    工作手套的防滑设计给了刘志宇的脸上粗糙的触感,居然也让刘志宇的心情变得更安定了些。

    “刘师傅,林师傅!”耳边突然传来了清脆的年轻女孩儿的声音。

    “哦,赶快去控制室,咱们开个工前交底会。”林木杰冲着女孩儿摆了摆手,挥出个你们先进去的手势。随后又冲着还有些迟滞的刘志宇的肩膀拍了拍,“快把这掉在地上的家伙捡起来,他们这就都来了。”

    说话间,身后的通道里又走出了几个之前还在三层岗位上的工友来。

    刘志宇感激地斜了斜嘴角,弯腰捡起刚才滑落的全自动链条扳手,心中不免了了,镇静剂的作用让他多少有点过于松懈,似乎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

    耳边又传来林木杰低沉的声音:“想好怎么干,想好怎么说,这可不是在地上!你一直都是胡言乱语的,正经不了一个小时,这次你可把住了哈,打仗呢,再胡来的话我们就全得死! 还不到时候!”

    一句话,再次把刘志宇的心说的沉了下去:“放心吧,我想好怎么把大家的情绪调动起来了,进去以后呢,你就先找个角落蹲着,等着看我慷慨激昂的演说把那帮瓜皮的情绪全抓起来。”

    林木杰闻言绷大了眼睛,心中不觉感到一丝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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