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游记――同里（莼菜）

月华如水，小镇渐渐沉湎进香樟氤氲的香气里去了。

“魏婴，起床了~”

已过卯时，蓝忘机已经外出转了一圈回来。用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语调轻声唤着魏无羡，左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魏无羡的面颊，似乎怕碰重了就不见了。

“蓝湛~蓝湛~亲我亲我，亲亲我嘛~”

蓝忘机看他闭着眼睛抱着他的手乱蹭，分明是做白日梦还没醒，嘴角轻扬，随即低下头吻住了他不安分的薄唇，两相缠绵了一会儿，魏无羡才悠悠醒来。

“咦？蓝湛，……你，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魏无羡睁开眼睛，便看见蓝忘机撑着肘臂在他上方，正眉眼含笑的看着自己。这一看，魏无羡觉得自己的心又漏掉了几拍，蓝湛这人，会笑了，还惯会撩了，真是的。

蓝忘机俯下身，靠近魏无羡耳边呼着热气道：

“我在叫我娇妻起床。”

“……”

魏无羡觉得自己的面上似有灼感，怕是自己脸红了，真没出息，蓝湛一说情话，自己不是脚软就是心跳漏拍，被他看见脸红岂不丢大了，他赶紧一把捞过蓝忘机压在自己身上，蓝忘机没有料想到这一变故，毫无防备的落在了魏无羡的左胸怀上，闷哼一声，只听魏无羡吻了吻他的头发道：

“有你真好。”

是啊，这是他拯救了几次人间，才得来这样一个雅正端方，深情不二的蓝忘机。以前做什么都是自己扛，入夜还是醒来，都是暗无天日里的孑然一身，没有温暖的怀抱，没有情意浓浓的亲吻，也没有深入心底的安慰。

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蓝忘机给予他的。蓝忘机特别好，他简直爱死了。

蓝忘机溢出一声愉悦的轻笑，起身抱起魏无羡，把他放在刚准备好的澡桶里洗了洗。

“嚼了它。”

蓝忘机拿着一个类似细木枝的东西送到魏无羡嘴边。魏无羡一口咬住，支支吾吾的问道：

“这是啥？”

“柳条枝，清早折的，你口里有点涩，它有甜味，还可清洁。”

“哦~”

魏无羡听了乖乖地嚼了起来，果然丝丝清凉的甜味在嘴里流窜。可能这里没有刷牙的用具，蓝湛就用它代替了，可是……魏无羡好像感觉哪里不对劲，蓝湛怎么知道自己口里涩，他难道尝了？可是他记得醒来时蓝湛并没有亲他呀，难道是清晨的那个春梦是真的？！哈哈，小蓝湛现在长本事了，不仅会反撩还会偷腥了。他也不拆穿，只满眼笑意地看着蓝湛给自己擦身子，心底一阵温暖。

十一月初，初冬时节，层林尽染，璧湖荡漾，浮着金黄血红的枫叶杏叶随之游动，好不美丽。阴天里，坐在小阁楼的窗边，丝丝寒风竟已凉沁入肤。

魏无羡一个哆嗦，赶紧关上了窗子。回头看，蓝忘机推门而入，提着一个棕色木桶。放在桌上，从里面掏出来三四个盘子，是三菜一汤：白丝鱼、酒酿饼和虾饼子、还有一个肉菜汤。霎时间，满屋飘散着浓郁的香味。蓝忘机这莫不是去亲自做饭了？

“这是什么菜，真好吃。”魏无羡坐下就立马操起筷子夹了一口，鲜嫩爽滑，唇齿留香。

蓝忘机听了，啼笑皆非道：“莼菜，上次家宴你吃过。”

“啊？怎么可能？家宴那苦不死人的菜汤怎么能和这一样？”

“上次的菜老，且未与荤菜相配，所以自然不合你胃口。”

“哦~，那……，含光君，我以前说不喜欢的是你，后来说的喜欢的也是你，是不是说明你变嫩了呢，可是人怎么会逆生长呢？哦哦~蓝湛，你是不是真的被夺舍了！”

“荒唐。好好吃饭，食不言。”

同样的东西在不同时期，与不同的东西在一起，差别之大，几乎会让你忘了其实他们原来是一个。

“哈哈，含光君，你耳朵红了。啊――你也吃。”魏无羡夹起几片菜凑到蓝忘机嘴边。就这样，魏无羡和蓝忘机腻腻歪歪的吃着午食，边吃边对蓝忘机的厨艺赞不绝口，夸的蓝忘机心下欢喜不已。

时值正午，阴云散去，懒洋洋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小镇。

他们饭吃得早，此时出来闲逛。退思园外，一条木亭长廊，墙壁上刻满了木雕，从张生游殿、月下跳墙、一直到长亭送别，保护完好，八仙过海中的铁拐李也还是栩栩如生。

“蓝湛，你知道这些木雕有什么故事吗？。”

“不知。”

“据说啊，百年前，这里有两大蛮横家族起了纠纷，最后竟互相到对方领地里破坏烧抢，当时一个小个子正想砍铁拐李，不知怎么的把自己的一节手指给砍了，后来忽然又疯了。就这样，崇本堂的木雕铁拐李是不能碰的说法就在民间传来了，这些木雕也因此一直保留到现在。”

“如果这个故事是真的，还真要感谢那个疯子。”

“我也这么觉得。”

两人正欣赏着木雕，便听到有敲锣打鼓的声音。

见三桥附近的河岸上拥着一堆人群。两人寻声行去，正赶上有新娘子坐着轿子在“走三桥”，只听那轿夫洪亮有力的扯着大嗓门喊道：

“走过太平桥，一年四季身体好；走过吉利桥，生意兴隆步步高；走过长庆桥，青春青春常驻永不老。”

当地居民都端着饭碗出来观望，也有三两游人于河岸餐桌上边喝酒边看热闹。

四个孔武有力的大汉着一身红绸缎，抬着一顶红轿子，一歪一扭，吹吹打打地过三桥，喜庆极了，魏无羡好久没见过这样热闹的场景了。上一次还是……师姐结婚的时候，特意让自己看她的红嫁装……

“魏婴。”

“嗯？”

“我们坐船去云梦吧。”

“啊？”

“摘莲蓬。”

“哈哈，含光君，好，当年请你去你不去，现在反而主动要去了。”

“我想让兄长一起去。”

“呃？对，应该让大哥出来，不然不就变成下一个青蘅君了。”

“嗯。”

“……我，我不是有意……”魏无羡想到蓝忘机他爹去世他也很伤心的。

“无妨。”

魏无羡拽了拽身边的蓝忘机，示意他靠近自己一点，启唇轻琢了他圆润的耳垂，热气洒在他的耳廓，一字一顿道：

“蓝二哥哥，你还有我。”

话音刚落，蓝忘机就搂过魏无羡，把他禁锢在自己怀里，紧紧地抱着，魏无羡一愣，随即也抱紧了蓝忘机。

一个邪魅狷狂，一个冷艳高贵，相依相偎坐在船上，温柔缱绻。

全然不顾两岸有姑娘们对着他俩看直了眼。

如果可以就这样，永远不分开，该多好。

天地之间，得此良人，不羡鸳鸯不羡仙。

老叟背着他俩，操着双桨，坐在船头，心头疑惑，怎么今日这么多女儿家看他这个糟老头呢，而且那神情，像是……害羞？？！

心里疑惑归疑惑，面上老叟还是一如往昔气定神闲，载着一船旖旎，荡开一圈圈涟漪，在碧波里稳稳地漂向云深不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