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上学不叫上学,叫读书,像娘说读书好的不叫读书好,就喝书——你看那谁谁,读书跟喝书的样。
娘要我去读书,要我去喝书一样去读书,虽然我记不起一句她叫我去读书、去喝书一样读书的话。
我也争气,从上半年级(学前班)起,那些莫名其妙的课本和试卷、那些我压根不懂的课本和试卷,我学得好不好不知道,我只记得几乎每次都考个第一名,我成了那个读书跟喝书样的孩子。
我真的不懂书里写的啥,真的,虽然我考了第一名——直到现在我回想起那读书的岁月依然不懂。我不懂书里写了啥,更不知为啥写了这些东西,娘当然就更不懂了吧?但娘懂。
娘说,你要好好读书,你才能站到人堆里去。我是很晚才知道能站到人堆里,就是能和别人有平等的地位,能不被人看不起,娘在说读书可以提高地位。
娘其实没把话完全说透,她变着法给我说,女人一种本能的智慧让她这样说给我听:那个算卦的算得可准了,说你以后会当大官。听懂了吗?娘变着法说读书可以当大官。说到当官就说透了吗?没有,其他的娘让你一个人悟——比如当官被人尊重、仰慕、巴结,比如当官可以有钱。
老师是另几个娘了,他们也叫我好好读书,像喝书一样读书,他们比娘懂得多,他们叫我好好读书,好好读书可以考高分,好好读书可以得奖状,好好读书可以给学校甚至给乡里、县里挣名誉……当然,他们是娘嘛,所以他们也有和娘一样的话,好好读书以后才会有出息。我懂那出息,和娘说的一模一样。
只是,娘不知道书里写了什么、为什么写,因为她不认字,老师知道书里写了什么、为什么写吗?我看未必,我看老师也不知道,老师虽然认字,却和我不认字的娘一样,只是因为读书好而让我去读书、好好读书。
后来娘走了,那些老师也离我越来越远了,我一直思考着他们那些不懂的问题——书里写了什么、为什么这样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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