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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园写生

校园写生

作者: 海纳有容 | 来源:发表于2017-07-01 21:53 被阅读324次

        人是社会的生物,也和狼一样,是群聚的动物,人正因群落生活而强大,而进化。每一个人,走过的每一段路程,都不会孤独前行,总是有人相伴相随,这一路上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是你生命旅程上的一道独特风景线,你也是他们生活之路的一个随行者,恰如卞之琳在《断章》中的意境‘’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有的人,相逢之后,一路同行,不离不弃;有的人,相伴一程,各自东西,杳无音讯。有的人,即使海角天涯,往来依旧频频;有的人,虽然近在咫尺,却是难再相遇。人与人相交,在乎的就只一个‘’缘‘’字,有缘千里总相逢,无缘对面不相识。在人生的十字街头,你走上哪条路,决定着你会遇上一些什么人,也因此而错过了另外的一些人。人生的旅途越漫长,阅历越丰富,相识的友伴也就越多,在你回首往昔的时候,会因一段乐音,一件旧物,一个念想,他们会渐次地涌上心头。

        今年是恢复高考四十周年,正是因为高考的恢复,使我的人生道路出现一个逆变转折,于是才有了一道新的风景,结下了一些难解的缘份,存留了一些难忘的记忆。校园的四年,是每个人都难以忘怀的四年,而青春时期的记忆,又是最最难以磨灭,同学间的情谊,也少了当今充斥于世的虚伪与功利,回首往事,心中弥漫开来的,大多是一些美好的回忆。从那以后,现实的世界让我们逐渐变得世故,变得麻木,一切都虚迤于表面,人事都不留驻在心间,于是后来路上的许多人物都会被时间的流水冲洗殆尽,不留些许痕迹。回首过往,唯有挍园时光不会淡漠,同学记忆不会遗忘。

           

                    老      蔡

        老蔡是名副其实的老蔡,因为他是我们班上年纪最大的同学。他在学校档案登记的年龄是一九五一年出生,而其真实的年龄究竟多大,却有着不同的版本。有人听见他曾自称是老三届高中生,如此推来,他是由老三届转化为新三届,应是一九四六或四八年出生的人。但老蔡究竟有多老一直是个秘,或许五一年是他真实的年月,是人们因为他各科成绩包括英语的底子深厚,而且确实有些老谋深算,才误传其为老三届高中生,才导致了对他年龄的种种猜测。当年我们班最小的同学是一九六三年出生,和老蔡相比,整整小了十七岁,应该是属两代人了。这也是那特殊年代的特殊景致。

        老蔡是个才子,写得一手好字,画得几笔国画。

        那时的教室里总会挂一些伟人的格言警句,用以激励学子见贤思齐,奋发向上。别的教室或是买来的印剧品,或是美工大字书写,而我们教室里悬挂的是由老蔡所书的立轴。长长的条幅由天花垂至课桌边缘,风起时会微微摇荡,似那立轴上‘’书山有路勤为径‘’道旁的树影,又如‘’学海无边苦作舟‘’张扬的白帆。他的字说不出是什么体,也许是年代久远而得意忘形,却是十分的独特和流畅,字里透出几分骨气。老蔡写字时没有什么书案,毛毡,而是把七八张课桌拼在一块儿,先用一大摞报纸展开铺在下面,按窗旁空余的墙壁尺寸去裁剪或者拼接宣纸。一个搪瓷饭钵,注进墨汁,先拿出笔在其中醮满,又照字形间架在另一个空饭钵中挤掉多余的墨汁,笔锋落纸,蜿蜒曲折,大小相间,错落有致。几字写就,一个同学在上方拖纸,他接着写下面的字。写毕,放到另一张桌上晾干,再换报纸与宣纸,继续书写下一幅。夜晚教室里惨白的日光灯映着素洁的宣纸,白纸黑字,一气呵成,字虽潦草,颇有劲道。写完之后,那年代少有裱字的地方,即使有,也没钱装裱。他用买来的厚厚的美工纸把宣纸平平整整的裱上,一切都是因陋就简,装裱工具就只有小刀、剪子、毛刷和系办公室拿来的浆糊而已。待浆糊干后,他又用纱布揉成团,淡淡地醮上黄色或蓝色的广告色,在条幅的四周随意地涂抹按压,模拟绫绢的花纹。一晚上功夫,几幅字大功告成,最后用拖把的木棍横穿上下,悬挂于墙,简陋的教室于是增辉不少,也使我们陈旧的教室在那贫寒的年代多了几分雅致和墨香。

        格言挂了一段时间,大家都烂熟于心,又该别开生面了,于是老蔡又开始显山露水。

        老蔡最擅画的是紫藤。利用教室靠走廊无窗的那面墙,量好尺寸裁接宣纸,他买来不少大大小小的毛笔,但这次是画画,不再用大瓶的墨汁,而是用油烟墨和国画颜料。他从家中带来一方大大的石砚,倒进少许的水,先让别的同学研墨,要求不要太用劲,尽量大圈地平磨,看到磨得差不多,他才亲自动手细细地研磨。墨一旦磨好,用一小笔测试浓淡,又小心加入清水,然后拿一个白脸盘满满盛上清水,把笔润开,再到墨砚中轻蘸后,到搪瓷盘中润笔,然后铺就纸张,用茶缸的白开水先漱一下口,再含上一口,往纸上喷去,如此反复,待纸浸润透彻之后,捉起笔,时而蘸墨,时而润水,悬着肘,时而久顿,时而迅疾地在纸上游走,一会儿,浓淡相间,点染相衬,疏密有致,缠绕扭曲的老藤新叶在纸上浮现出来。紫藤枝叶画就之后,又换上一只笔,在瓷盘中调上曙红与花青,雅致的紫色即刻在盘中泛出,只见老蔡蘸上紫浆,在枝叶的的空疏处点点戳戳,一时间,一串串紫色的花瓣就悬垂在墨黑的枝上。画就,掷笔于盆,让人拿到黑板的跟前,他远远的端详半晌,再铺开,补笔,然后用行书写上某某年孟秋于花溪,不署名,也不钤印,仍按老办法装裱,只是在两边和天地头不再彩饰,就是用白白的厚纸壳镶边,买不起画框,只好用图钉密密地订于墙上。远远望去,浓淡疏密,还算得体,串串紫藤,花开燦然,姹紫嫣红,生机勃勃。逢有新任课的老师上课时,都会在课间近前凝观一阵,留下一些赞赏的话语。

        那几幅字和紫藤陪伴着我们校园的四年光阴。它在春天开着,与窗外桃李争春,它在夏日开着,在聒噪的季节给人带来宁静,即使在窗外凝霜飘雪,寒风渗进冷清教室的寒冬,那紫藤仍是幽幽地开着,在阴郁季节给人几分微微的暖意,给那单调的教室增添了几分艳丽,时过多年,仍能忆起。

        不过,我只见过老蔡画的紫藤,未见他再画过其它山水花鸟,如果老蔡后日成名,也会如黄胄一般,几串紫藤如同几头毛驴,显出了真功夫,不用王顾左右而画它。

          老蔡不仅有才,而且有术。

          八一年初,全国开始了久违的基层民主选举,虽然只是区县代表选举,却是一线难得的民主曙光。经历过文革陶冶的‘’大学生‘’们跃跃欲试,投身竞选花溪区的人大代表,一时间风起云涌,英雄辈出。每天的晚饭时刻是竞选最佳的拉票时间,几个拥趸从食堂搬出一张大圆桌,竞选者站在其上介绍个人经历,陈述竞选主张,表达立场观点。一个下去,一个上来,后来一张圆桌不够,再去搬出一张,人浪蜂拥,此伏彼起。那一段时间,学校大食堂的坝子成了一个观望交流与娱乐的场所,大家打好饭都不走,就揣着饭盒在院子里吃,吃完也不走,远远近近地听着望着他们或是宏大高深,或为清水浅池的竞选演讲。

        许多的演讲者及说辞已经记不住,唯独对中文七八吴耀东的表现印象深刻。他甫一上桌,第一句就是:我的姓名为何叫吴卫东而不叫吴耀祖呢?原来他名字为初为耀祖,文革时怀着一颗赤胆忠心,为保卫毛主席,捍卫毛泽东思想而改名为卫东,卫东者,保卫毛泽东也。那天,他在圆桌上宣布,要与文革决绝割断,把名字改回去,以后大家不要再叫他吴卫东,而要称他为耀祖,真正实践少年抱负,真正实现光宗耀祖。

        那次,我们班没人参与这热血沸腾的竞选,难免有些冷清和寂寞。有人想推老蔡参选,因为他比较老道,口才也不错,还有些思想,但他兀自不应,冷眼观着热闹。

        七七级大多是乖孩子,有立场,很冷静,大多作壁上观,顶多敲敲边鼓。参选者大多是文科七八级的同学。后来老蔡听了多次演讲,见不惯一些参选者的观点与立场,也发了声,不过这声音不是发在竞选桌上,而是用大字报表达。他沿习老技,用墨笔写好一张大字报,在夜晚贴到了食堂的墙上。第二天早上,大字报前人头攒动,议论纷纷。文中开章明义:八O级的同学,你们为什么不住白楼而住红楼…。白楼是新修建的宿舍楼,红楼是五十年代的旧楼,条件虽不至天壤之别,但差别却是十分明显。白楼修好后,学校的分配方案是七七、七八级不动,仍住红楼,而我们七九级搬过去,余下的留待八O级新生入住。

        这方案一出,七八级不干了,在反映无果之后,团结一致,在我们搬家之时集体抢佔了白楼,学校无奈,只得改变分配方案,让七八级搬至新楼,而八O级不知原委,报到后仍住进那地板吱吱作响,老鼠在天花上乱跑,隔壁呼噜都能听见的红楼。

        老蔡的大字报一出,一石激起了千层浪,犹如在知道真相的八O级心中点起了一把火。那时,七六级已毕业离校,学校里就四届学生,也还未开始招研究生,这八O级可是四分之一的选民啊,而且又是年少好争取的选民。于是,那些竞选者慌了,在台上不断解释,想要争回八O级的民心,并且还来到我们寝室道歉,让我们去揭下那引发风波的大字报。

      老蔡出手,果然一剑封喉。最后那张大字报是否提前揭下已记不清了,反正这大字报是在一定程度上搅黄了那场选举。最后谁当选没有也记不住了,只是在多年之后,我的办公室幽然踱进一人,回头一看,却是吴耀祖,形容憔悴,衣着寒怆,但嗓音仍是那么宏亮。因为参选,他分配并不好,回到赫章县,在一次与领导的冲突中而相互拍桌子,并扬言:职务上我们不平等,但在拍桌上我们是平等的。得罪了领导,小鞋少不了,难以再忍受,丈夫岂能苟且,于是愤然去职,当时告诉我是靠在街头为别人写状纸书信谋生。那已是二十年前的旧事,现在已不知其所踪,想必境遇不会很好。这样的性情之人,断不会见容于这个时代,当年那振臂一呼的豪情,都陷为沦落天涯的情结。

        老蔡是黔西人氏,幼时聪颖,发蒙较早,家中应是黔西旧时大户人家。那时贵州的交通极不便利,现在去黔西两个小时,当年回到黔西却要花一天时间,那时每周也只休息一个星期天,他无法回家,周日或是呆在学校读书,或是到贵阳逛逛。由于我当初与他关系不错,每至贵阳,常常住在我家,经常在夜晚同宿一床,夜半无眠之时,海阔天空胡侃,其对三民主义尤为推崇,认为那才是中国发展之正道。这在当时,既为异端,也是思想有独到见地之人方有如此认识。后来老蔡和我竟因为一些见解和立场的异同而渐渐地疏离,话语交往不多,相见寒暄而已。毕业分配知道他去了一个协会的报纸任编辑,但其才华并未在工作中得到施展,于是郁郁而不得志,耿耿而难舒怀。二零一三年同学聚会见到他时,步履已显蹒跚,口齿含混不清,老态已现龙钟,那定是中风的后遗症状,而前些天听同学说在省医遇见他,已是用轮椅推着,而且不认识人了。

        三十八年逝去,弹指一挥间,如果算老蔡四六年出生,今年七十一岁,如果是五一年出生,今年六十六岁,不论怎么算,在当今都不算年老。只可惜当年那有才、有志、有胸怀,有韬略的老蔡,如今的晚景竟是如此凄凉,内心不由地生出凄凄戚戚之情,不由地感叹人生的无常与无情。

        而我们的同窗情谊未能持续至今,究竟是人缘已尽还是因缘失误呢?

      噫!少年意气,曾经昂扬,于今回首,只遗怆然,徒留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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