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时分

作者: 吾弗之 | 来源:发表于2020-01-11 23:01 被阅读0次

    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形成一些规律的记忆:到了某个地方就想起某件事情,到了某个时候,就想起某个故人。

    一到过年的时候,就会想起我的姨妈妈。

    姨妈妈这个词儿是我妈的发明。我们老家并没有“姨妈”这样的称呼,把母亲的姐妹叫姨就可以了。因为姨妈妈跟母亲关系特别好,用今天的话说是“闺蜜”,所以就发明了这个不寻常叫法。

    姨妈妈的丈夫叫白杨霜,按道理该叫他“姨爸爸”,但这种叫法过于离奇。叫他“姨夫”吧,显得厚彼薄此,有失公道,干脆什么都不叫。我妈是直呼其名。那么多年,我是怎么含混过来的都忘了。

    姨妈妈姓鱼,我妈叫她鱼儿。她老家是山东烟台的,口音里山东味儿很浓,爱吃生葱,手里总夹着一支烟卷儿,其穿衣打扮和做派,一望而知是个官太太。

    姨妈妈的丈夫是军人出身,参加过抗美援朝。回国后,部队驻扎在烟台,顺道娶了姨妈妈。转业后任我们那儿的公社武装部部长。

    武装部部长是配枪的,我“姨夫”配的是一支驳壳枪。

    那会儿的孩子都对枪械感兴趣,但很少有机会真正接触,顶多是在民兵训练的时候,趁他们休息的间隙,用手摸一摸那些老掉牙的步枪,就已经欣喜不已了。

    我有机会接触驳壳枪,这是很了不起的。驳壳枪是一种很牛逼的武器,又叫“德国造”,也叫“二十响”或是“盒子炮”。

    这种枪可单手持,也可以双手持,可单发,也可以连发,原产于德国,解放前,我国有大量仿造。

    一到过年,就会想起我的姨妈妈,其中的联系首先是小时候每逢过年,姨妈妈给的压岁钱最多,别人是一毛两毛,她从来都是一块钱的票子,那是大票子了。

    第二个原因是逢过年,我爸从西安回家探亲,我们两家都要在一起聚一聚。我爸跟“姨父”喝完酒,总要到他家院子外面的坑沿儿上打几枪,比比枪法,两人都当过兵嘛。

    这是我摸枪的好时候,他们打完枪,会把空枪给我让我玩一会儿,我拿枪东瞄西瞄的时候,他们会警告我不能把枪口对人,真枪假枪都不能对人。

    姨妈妈他们家有三个孩子,两个大的是女儿,最小的是儿子。最小的儿子比我大好几岁,他们家是外来户,租住在别人家里,不认识什么人,跟我玩的挺好的。我没事儿总在他们家混。

    一天下午,我到姨妈妈家找他儿子,他不在,姨妈妈在院子里洗衣服,让我自己在她们家房子里玩儿。

    我玩了一会儿,忽然想起,那把枪总放在她们的枕头下面,翻起枕头看,果然在,把枪拿起来翻来覆去看。

    正忘情地玩着,姨妈妈突然从院子里进屋来,我像是一个正在别人家里行窃的贼被主人撞见,为了避免尴尬,我把枪举起来,驳壳枪很重,我用两只手像持冲锋枪一样把驳壳枪举起来对准进屋来的姨妈妈大喊,别动,再动我开枪了。姨妈妈看着我手里的枪,吓得魂飞魄散,手里拿的瓢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站在那儿跟傻了一样。我也很紧张,不知道怎么下台阶,就那么端枪对着她,手指头还勾着扳机。僵持了几秒钟,姨妈妈小心翼翼地说,把枪放下来,孩子,把枪放下来。我听她话把枪放下来,姨妈妈慢慢走过来,把枪抓在手里,长出一口气,告诉我说,枪里压着子弹呢。

    想起那件事,我就后怕,姨妈妈在我的枪口下差点儿丧命,我差点就成了一个儿童杀人犯。

    (2020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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