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永远可以活下去一样。”

突然再次邂逅这个观点“你看他们每天烦恼的样子，就好像永远可以活下去一样”，似乎身体的某个部分开始松动，脱落，展露出原来的模样。

十几岁时大抵不会想要活成怎样的一个人，那时忙碌着追逐虚妄，忙碌着虚掷青春；二十几岁时倒是会开始想这些个问题了，只是想得多烦恼也就越多，想要解脱，想要智慧，想要通透，想要本质，想要真相，想要认知，想着都是如何提升，跃升；眼看年岁一年年变化，好像还是无法踏实下来，不敢沉溺，不敢奢望，连做梦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不得安宁，就怕虚度，就怕浪费，就怕空耗……不敢承认自己重要，也不敢承认他人重要，倒像是都无关紧要，又像是都无比重要。

有时简单，有时复杂，有时痛苦，大多数都痛苦。

偶然间，脑海里闪过一句话：“年轻人，你把握不住的。”不知何人所说，不是所说为何，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它。大概骨子里是恐惧的，认真了，相信了，继而生出无力感，无助，迷茫，困顿。就像很难承认自己不再年轻，也深知事实如此，于是，反而不会因为这句话而欣喜，因被称之为“年轻人”，反而是“把握不住”倒显得无关紧要了。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如果你真的漂亮，别人说你丑你不会生气，但如果你丑别人说你丑，好像也没理由生气，但还是会生气。年少时，还有争上一争的冲动，还试图去证明点什么，去做给别人看，去给自己自信，去好叫别人高看一眼。如今，连多说几句的欲望都没了。“你说是就是吧。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怎么说都好。”

终于，不再反驳，不再争论，不再争执什么。不是因为我知道那都不是真的，也不是因为我知道就算我怎么说都扭转不了事实，而是说，好像突然间就没了想说的冲动。人还是那个人，自认为说话、表达等各方面也都没什么多大的改变，就是好像突然间泄气了，就不想再说了。

我自认为，没有几个人是真正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我也自认为，没有几个人是真正不识好歹的人，我更相信，多数人还是愿意知恩图报，懂得珍惜，也愿意去为了“更好”而去付出的人。只是，怎么说呢？

这些都太虚，太假，太空。一个，两个，又或者无数个，虚词，名词，动词，又或是无数名义，我始终觉得，太理想，太片面，且太苛刻。我们中多少人是真正在意、重视、珍惜这些所谓美好品质的呢？我们有或没有，又或想要或厌恶，我们去行动，去付出，去证明，去寻求认可，寻求理解，寻求更多的包容和原谅，想着自己好，众人都好，一起去发现更多的好，去共同创建美好……你说名，你说利，你说理解，知道，明白，你说不知，无知，无须知，……不否认，你有天赋，你有才华，你有知识，你有见底，你还有钱，有生活，不否认你拥有的或不曾拥有的一切，只是，依旧不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不仅别人不知道，自己也未必知道。

我们到底是占有自身的身躯多年，终归是能生出些认同感、归属感以及依赖感，我们还将与之相伴或长或短的时光，不敢多想，不敢细想，不去奢望长生，却也不好武断“短命”。于是，怎样生，如何活，要以何种姿态死，似乎都无比重要，又似乎都无关紧要。能忘记最好，如何也忘不掉却也无可奈何。于是，蹉跎半生，半生寻觅，到了越发不能忘，不敢忘，抬不起腿，伸不出手，眼不能见，耳聋，又心盲，活出一个可怜相，谁见怜？自不觉怜，谁知？口不能言，心无处表，倒像是前半生都还算争气，都曾享受过，曾热烈，曾狂热，曾滔滔不绝，曾一片赤诚，心热，心善，心欢喜，心恐惧莫名，曾经如何无处安放，到了似乎也只能渴求它继续跳动，即好。

有多少时光，我不知道别人如何活，我想知道别人如何活，我想活成别人，我想活出自己；有多少时光，我以为感觉最重要，我以为记忆最重要，我以为行动最重要，我以为结果最重要；有多少时光，我以为关系很珍贵，他人很独特，自己很不同，心如何复杂；……我不知道还有多少时光，我不知道我之揣摩究竟是他人希望我如此还是我甘愿如此？

我好像随时可以放下自己的一切，好像也可以做到随时放下他人施加于自己的一切，我好像与一切皆不相容又好像一切中皆可照见我。

我说，没关系，没事，不知道；我说，好的，收到，是的；我说，没有，不是，不要……好像我没有刻意在强调“我说”，却又确乎出自我之口。我不想说，我不要从我嘴里说，我不要说这些不属于我的话，我想说心里话，我想倾诉，表达，诉说我的百般柔肠，百般委屈。我的事迹，我的动机，我的理性，我的真知灼见，我的理想、情怀、志向，我不敢说，不愿说，不好意思说。一切皆已未成，说与谁听皆似谎。

存乎一心，认乎一体，记乎一脑，何以妄谈对错、是非、善恶、因果……

我从来没想过要活很久很久，但好像我总是忍不住这样去构想，去践行，去安慰自己也欺骗自己，于是，我恼，我怒，我愤，我怨，我妒，我急，我累，我伤，我释然，拿起又放下，舍得又在别处吝啬，总是难顾全，总难以自处自安。

总有人要说，要一点钱，也不知道是对方不知道生活几何，还是压根没有生活，倒像是好借此了解我的几何；总有人要说，要一点才能，也不知道对方是何居心是要依靠我还是要利用我，还是压根自己想要却求而不得，倒像是这样才配得上他的话语；也总有人要说，喋喋不休，争议不断，各种正话反话，言不由衷，又话不投机，倒像是为了说而显得在说，生怕没话可说……好多年了，好多年都累了，好多年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沦落到现在这样子呢？倒像是，就是这样啊，只好这样咯。

好像再多说一句都显多余。

“话不投机半句多”吗？倒像是在说，你既已说，总该言之有物，如果我无法理解，那你是否有义务告知我？“欲辨已忘言。”我只说就我所想，你不解又何妨吗？难道我所说就一定我所知？大抵可以说上几句，却也不好叫你知道我心虚。既已心虚，何以理直气壮、大放厥词。既听言之凿凿，孰知头脑空空？只好适可而止了。

就像话说两遍，何以不再说，大抵是第一遍谁的面子都不给，第二遍给你个机会改变主意，第三遍还是要给自己留点面子的。至于缘由，反倒无关紧要了。究竟是我没说明白，还是你压根不在乎，又或我不想说了，还是说，这本就说不明白……如果事事锱铢必较，多半说者听者都不会太愉快。说者会想：为何不自己去做；听者会想：既然如此简单何须要说；说者会想：这么简单还去说它干嘛；听者会想：自己去做就好何以说与我听；……不容多想，不容多说。但，该说不说，还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我是说，尽管会犯很多错，尽管说多错多，尽管错多也还是要说，长此以往，究竟是让对方了解自己是这样的人，还是让对方熟悉这样的事儿，又或自己可改的机会多了，依旧也可以不去改但不再影响其它……又当如何呢？

我是说，玄乎其玄，所谓命不过是习性所带来的影响，习性所成就的你，自然也不全然是好的，也就是说，虽有习性作为根基，却也有习气带来磨损，若轻易动摇，说到底是好是坏谁也无法预知。我所唯一知道的就是留有余地的。

我是说，就像“很多人明明不赶时间，也没有别的安排，可是，为何我们总是一副很着急的样子呢？”就像很多人都明白，或事后明白，后知后觉，明明没什么重要的事儿，也不是多重要的事儿，可偏偏还是会搞砸呢？大抵是，我们很大程度上既需要“及时反馈”，又对于“延迟满足”缺乏必要的训练。就像，很多时候好像不说话就会很尴尬，实际上，作为听众，或者不去听，或者说自己想说的，又或者什么都不说，我是说，哪怕文字和语言再怎么好用、有用，不也不能只靠嘴说、文字写，然后就自然而然地得到一切吧？都不是什么多难体会到的，就是比较不容易做到，是故我说，要警醒自己：

诚然，生命有限，诚然，生死有命，诚然，我们似乎都忘了并不是可以一直活下去，但，也别让这有限过度地消耗自己，其中主要的就是，想当然地把眼前、当下、临在的事儿无限延伸、过度解释、过度理解，过度想象，想要简单，想要稳定，还想要长久，有想要幸福……我是说，为什么不能是，当我能做到的时候我就做到，当我能想到的时候我就去想，当我不想说的时候就停下，当我怎么样好的时候我既可以不要这个好也可以适当地去追求一下，问题是，我愿意这样好好地活下去，而不是活的好好的或只能是好好地活才算活……

我是说，该说不说，该怎样就怎样呗，前提是这个“该”是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