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疲惫的双眼,眼里却是揉碎的满足。“一盏灯,足矣。”
——题记
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前心中只想着荒度一些时光也无妨,认为人的一生太长;现在却总想要拼命抓住时光,去做一些爱做的事,充实自己,完成梦想。
想了很久,终于想起一些模糊的过去:或许答案就在那里。记忆中,那个人衣衫褴褛,只穿一对棉布鞋,身旁一把木吉他,坐在长凳上,一本书就摊开在膝盖上。那个人低着头,很久没有剪的头发垂下遮住眼帘。一束路灯的光又柔和又缥缈,就这样安静地打在他身上,像天使一般,还像被保护着的孩子一样,淡淡的光圈围绕在他身边,却真实美丽。
在这么久以后,我为我竟然还可以记起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感到惊讶。但很快我轻轻地笑起来,也许那段清澈的、只属于我与他的那段时光,才是我童年最值得被珍藏的回忆吧。
那一年,通向我家的路上出现了一个怪人。爸爸妈妈都带着怜悯说起他,看起来大约有三十多岁了,穿着一身补丁的衣服,背着一把旧吉他和一个奇怪的大背包。白天就坐在靠近路灯的长椅上,把头上的破烂帽子往地上一放,就拨着弦,用低沉的嗓音唱歌。一开始,人们当他只是个为了博取同情,找了一把烂吉他来装作是劳动所得。后来,人们出奇地发现,他唱歌格外好听,旧吉他弹出的那沉闷的旋律,和他略为沙哑的嗓音相得益彰。只一把吉他,一副嗓子,就演奏出了沧桑岁月的味道。
我开始也对这个人产生了好奇。于是就在那个寒冬,我看见了他,冬天天黑得早,通向我家的那条路上的新换的路灯都亮了起来。他就坐在路旁唯一一张长凳上,借着路灯的光看一本书。一阵寒风吹来,穿的单薄的他打了一个哆嗦。我走近他。
“叔叔,这里好冷,你不回家吗?”
他抬起头,看到我以后,笑着说:“叔叔不冷。已经天黑了,小朋友怎么还不回家呢?”
我刚想回答,不远处妈妈的声音传来,叫我回去吃饭。我只得和他说了句叔叔再见,便匆匆跑开。我知道妈妈也看见他了,但她并不想我和那个人说话。
我和那个人的第一次对话就这样匆匆结束,但我记住了他的脸:一双浑浊的眼却闪烁着希望,高挺的鼻梁和一点点的皱纹。
为了能够听到他唱歌,我选择了早点回家,但天还是很快暗了下来,太阳刚走,路灯就亮起。远远地就看见他又认真地捧着一本书看。我跑过去,叫了一声:“叔叔!”
他抬起疲惫的双眼,眼里却是揉碎的满足。“你好,小朋友,又见到你了。”
“叔叔,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坐在这看书呀?”
“因为这里有光。”他微笑着看着我,灯光洒在睫毛上,投了一道很深的阴影。
“叔叔,叔叔,你不是会唱歌吗,为什么还要看书呀?我才不喜欢看书呢,都是些密密麻麻的字。我喜欢看图。”
“因为我想去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这就是我喜欢的事。而且我在为我的梦想努力。”
“那叔叔没有家吗?”
他看了看旁边那盏因他的陪伴不再寂寞的路灯,握紧了手中的书说:“一盏灯,足矣。”
我不知道他说的足矣是什么意思,但当时的我想他说他他喜欢看书,那么他应该也喜欢这盏灯吧,因为这盏灯照亮了他最爱的书啊。
于是,在那个冬天,我都选择了早早回家,坐在他旁边,路灯的光笼罩在我们身上。有时候听他弹吉他唱歌,有时候和他说话,然后就在妈妈回来之前回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他很温暖,从他的口中知道了许多在书本上得不到的知识。也是那时,我对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直到有一天,我回到家,以为又可以看见路灯下的他。但只有一盏寂寞的路灯和一张长椅。再后来,很久都没有见到他,直至我搬家。离开的那一天,我看着孤单的路灯,我发现它竟然流了眼泪,那一刻,我也红了眼眶:寒冬已经过去,春天又来了,路灯又要寂寞了,也或许它再也无法遇见那个因它的照亮点燃了希望的那个身影。
现在再次想起那个人,心中还是无限悲伤。每个人心中都有一片黑暗,都需要住进一盏孤单安静的路灯。这盏路灯可以成为一个知己,一个伴侣,一支拐杖,漫漫人生路,它能陪你走过天涯海角,流浪千山万水,无论你身处何方,都能感受到它的温度。只要活得简单,还有诗与远方,一盏灯就是一个家。
忽然记起路灯下的他说的一句话:即使衣衫褴褛,即使梦在远方,我也不会离开我坚守的地方。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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