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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歌 | 也曾相识

未央歌 | 也曾相识

作者: 初歌1992 | 来源:发表于2015-08-23 13:35 被阅读56次
    半島書-也曾相识

    谭咏麟-世外桃源-也曾相识

    别后重逢,我只敢远远听你唱熟悉的歌,但怕你面容陌生,抹煞了痛,抹煞了悲,抹煞了我与你也曾相识。——题记

    我算是男生里的叛徒,反正冯小超是这么说我的。当男孩子们在打弹珠拍画片比较谁在QQ上有更多美女好友的时候,我已经在以冯小瑞为首的女生阵营里混得如鱼得水了。除了我皮肤白嫩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暗恋冯小瑞——身边的二号人物陈小诗。

    我是个早熟的孩子。所以我压根看不起冯小超那派男生咋咋呼呼光打雷不下雨的作风,更搞不懂女生们今天吵架明天和好后天又因为跳皮筋的事大打出手的思维逻辑。他们都是精力过剩的蚂蚱,而温柔的陈小诗无疑是这群聒噪的生物里一只特立独行的纺织娘,是个懂得点男女之情的男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注意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优质的芬芳。

    没有真正喜欢过女孩子的冯小超根本不懂,他还以为我是从前那个没头没脑的小跟班呢。

    虽然是冯小瑞身边的二号人物,但是陈小诗显然太不一样了,她很潮,也很文艺。我看的第一篇青春小说就是她借我的。

    那时候我成绩很好,竞争对手只有陈小诗。在我高处不胜寒的时候,是她给我送了一把温暖,激动得我噌噌噌地想长个子。

    没办法,女生发育得早,我再怎么出众也矮陈小诗半头,站在她身边纯粹是一小弟。而照规划来说,表白之后女主角应该低眉顺眼地靠在男主角肩头。所以,我一直在等待时机——也可以说是,在错失时机。

    就在这段依靠大量盖中盖制造时机的过程中,我经历了人生的第一次动荡。

    我很早就表现出了流氓的潜质。上大班的时候常常伙同冯小超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捉弄女生,或者把女生的头绳扯了,或者在她们的书包里塞剪纸剩下的纸屑,得逞了就大笑大闹着跑开,留下女生们受伤的心灵在风中凌乱。我后来疏远冯小超就是因为,他实在知道得太多了。这虽然导致我在追求陈小诗的过程中孤独异常,但对安全的渴求超过了对孤独的惧怕。我壮着本来也不大的胆子独立策划完成了一系列追求行动,代号为“春之梦”。

    我发誓,这绝对是我童年里最无知的一件事,没有之一。但愿这段回忆不要引起轰动让冯小超看到,在被他耻笑之前我想保持一贯从容镇定的风度把故事讲完。我当初的想法纯洁得不能再纯洁了。雷锋叔叔说过,对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温暖,而我那时候最爱做的白日梦就是有朝一日陈小诗能待我如春天般温暖。

    在梦想的激励下,我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我要靠近她!

    当陈小诗和冯小瑞在前头走的时候,我就像只猴儿一样冲上去挂在陈小诗肩头;上数学课转移去多媒体教室,众人拥在门口等待的时候,我就悄悄移动到陈小诗周围,像章鱼一样伸出触手温柔地贴上陈小诗的手臂,在她发现之前迅速抽回、转移。

    别以为我干这些的时候色胆包天天地无惧,但凭冯小瑞一个眼神就可以震住我,让我偃旗息鼓,大败而归。但这样的时候只有一次——其余的回合她都对我非常宽纵——一次就叫我铭刻终身。

    那天,陈小诗和冯小瑞一如既往地走在前面,我一如既往地尾随其后,准备伺机而动。不知道她们聊到什么开心的事,冯小瑞突然围着陈小诗转了半圈,两个人的位置调换了,杀正在百米冲刺的我个措手不及,于是我毫无悬念地挂上了冯小瑞肩头。

    冯小瑞能统率全班女生自然是有原因的,撇开她妈妈是班主任的因素不说,她那一脸金刚肤色任谁一看都要敬畏三分,更不消说她怒目一睁,浑然黑煞的威武霸气了。

    我大喝一声(你们可以理解为惨叫,但是不要声张)退出三步,又羞又愤地落荒而逃。

    这一跳把我吓得不轻,此后再也没敢造次。

    但是最让我惊讶的是,冯小瑞竟然会脸红!那黑里透红的姿态——真像我家烧红了的蜂窝煤。

    我知道你们想知道陈小诗的反应。虽然处境尴尬,我也没忘记注目陈小诗。只见她梨涡浅绽,含笑的眼睛显得暧昧非常。这是我小学生涯里最为诡异的一件事,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等我多年以后明白过来,我已经回不去了。

    初次行动失败后我经过长久图谋,终于有了第二步行动计划,代号“春风化雨”。不要问我为什么又跟春天有关,凭我那时候的脑容量,能引用这么高深的成语已经算天才儿童了!我本来试图用这个代号打响战斗,不料这群不开化的孩子根本不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大头儿子和小头爸爸》和Beyond根本不在一个level上,加上没有冯小超助阵,口号叫不开,结果可想而知:无奈曲高和寡,空余淡淡忧伤。

    但我还是一意孤行孤注一掷地展开了行动。

    如你所料,上次的乌龙过后,冯小瑞彻底把我拉进了黑名单。她和陈小诗跟连体婴儿一样形影不离,我根本没有机会开展行动。

    为了制造机会,我请李小娇、王小茜吃了好几天的冰棍,好说歹说终于成功打破了外交壁垒,达成了由她们出面帮我在冯小瑞耳边吹风的协议。果然,没几天女生们玩就会主动叫我绷皮筋了。

    这天我正在喝水,瞥见冯小瑞挽着陈小诗走过来,激动之下把整杯350ml水全喝了,最后一口没收住气,吧唧一声流了出来。我以为冯小瑞会笑得前仰后合,谁知道她冷冷地跟陈小诗说,你看,他多像一头水母牛。

    士可杀,不可辱!我立刻擦干净水迹,还击道:我要是水母牛,你就是水公牛!心里还得意洋洋地想,这下终于让陈小诗见识到我殷小强的男子气概了!但话说出口一回味才发现坏了……水母牛和水公牛……那陈小诗是什么?

    我一边手忙脚乱地拧着杯盖,一边盯着冯小瑞羞红的脸闪烁其词:呃,不是,我要是水母牛,水公牛肯定是陈小诗。根本没注意到陈小诗的表情已经由刚才的漠不关心转变成了愠怒,只听见头顶传来“流氓”两个字,陈小诗就拖着冯小瑞扬长而去了。

    我看着她们一白一黑的手臂和一瘦一壮的身材,感到了深深的挫败,深深地。

    从那以后我就蔫了,期中考试爆冷门只考了第二名,陈小诗上台接受第一名的奖赏的时候,我觉得她又,高大了几分。

    之后班主任老曹就是冯小瑞她妈找我谈话,语重心长地开导我,问我家是不是出什么变故了,为什么总是精神不振。我当然不能说我失恋了我是一只忧伤的独角兽,只好信誓旦旦地保证期末考试重振雄风。

    同时,我以为我在陈小诗心目中重振雄风的时机出现了。

    有段时间学校门口来了个挑担子的老太婆,放学之后她的箩筐总围着一堆人,就连向来不爱凑热闹的陈小诗也挤进去看了两次。我找了个时机钻进去,呀,五颜六色的水钻!明码标价五毛一颗。显然这个价钱超出了陈小诗的预期,编一串手链少说也得五六块,零花用来吃冰棍都紧巴巴的,哪花得起这个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六年级的师姐臭美。

    下午轮到我跟陈小诗一起值勤,一边别礼仪带一边朝校门走。我四顾无人,趁机把捏了几个钟头的黄色水钻放在右手掌心,托到她面前,十二万分诚恳地说,喏,送给你。内心充满期待,飘忽得简直快要飞起来了。

    谁知道陈小诗瞥了一眼汗津津的水钻,飞也似的跑了。我急忙从幻象里抽身出来,收好水钻追上去:哎,你别跑啊!我知道一颗太少了,等我长大了送你真的,很多很多真的。

    如梦似幻的童年啊!没想到我殷小强过去还是个情种。

    但现实的残酷从来不需要铺垫,只见陈小诗娇躯一闪,别进了校长办公室……

    后来的事全校都知道,郭校长取消了我值勤的资格,移送给辅导员卢老师进行思想教育,责令班主任老曹就是冯小瑞她妈来担保,在星期一的升旗仪式上点名批评,接受全校五百名师生的唾弃长达一分钟!但是学校没有使出最毒辣的手段——请家长我已经深感阿弥陀佛菩萨眷顾了,八成是因为我成绩好。

    事后陈小诗递给我一张纸条,三个字:对不起。我已经没有心思学《流星花园》里的道明寺说“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了,转手就把纸条扔进了垃圾篓。

    我仍然按时按量吃盖中盖,但是从四年级进入五年级,五年级升入六年级,我也没有长高,至少没有如我预想的那样一下子蹿得比陈小诗还高。我很失落。我的男子气概不能容忍陈小诗比我厉害,任何方面都不可以。

    在我漫漫的生命历程中,是陈小诗第一个享受了我无微不至的真心守护,同样也是她第一个教会了我怨恨,我永远无法忘怀。

    在那之后,班主任老曹就是冯小瑞她妈调整了座位,我被安排在冯小瑞前面,接受思想监督与净化;还经常被请去她家吃午饭,说是关心后进同学。我隐隐感觉不是这样,但不想拒绝老曹就是冯小瑞她妈和冯小瑞的特别照顾。

    自从没有陈小诗这块哈哈镜横在我跟冯小瑞之间,我发现,冯小瑞也没那么女金刚,偶尔脸红起来还蛮可爱的。比起陈小诗来,她生动得多。这期间我跟冯小瑞的关系突飞猛进——陈小诗看我的眼光几乎跟看情敌一样,我暗地里颇为得意——但是没敢产生质的变化。

    我正式喜欢上了粤语歌,先跟着表哥听完了所有Beyond的磁带,语焉不详地跟着哼哼唱唱。在这个陌生语音扩充出来的空间里,我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自在。我渐渐意识到,我跟他们确实不一样了,我对安全的渴求比他们强烈得多。后来表哥看我喜欢,就把他的旧收音机和耳机给了我,连同一盘谭咏麟的《世外桃源》专辑磁带。

    下课我就窝在座位上听,把耳机藏在衣袖里防止中队委突击。我喜欢在桌面上写歌词,等记熟了就擦掉换下一首,所以我的课桌有一块颜色比其他部分淡,像天上飘着的一朵孤零零的云。

    冯小瑞也是中队长之一,她知道我的秘密,但是守口如瓶。她想听的时候我就分一个耳机给她。

    有一次我在抄新的歌词,她好奇地凑过来念:

    我两到底认识过 心底要说话有许多

    这暖暖眼神一碰却要顾及后果

    冷却了内心炽热 身躯已在茫然跌坐

    猜想你冷冷心里又有没有再忆起我

    “你字写得蛮好看的嘛。这首又是什么歌?”

    “《也曾相识》,我很喜欢。”

    “我听听看。”

    我把收音机摸出来在桌子下面递给她,教她按播放键。她破天荒把整首都听完了。

    “把歌词抄给我吧,我想学。”

    我拿着她从作业本上撕下的纸,诚惶诚恐——

    如果说陈小诗逼迫我关上了通向外界的大门,那么冯小瑞这个举动无疑取掉了我的挂锁。

    然而我毕竟单纯,根本考虑不到以后的事。

    毕业之前的摸底考试冯小瑞考得出人意料的差,看得出来陈小诗的安慰里带着某种优越。老曹就是她妈在她的语文书里翻到了那张写着歌词的纸条,认出是我的字迹。

    虽然冯小瑞事先告诉我让我矢口否认,虽然我知道冯小瑞这次失利的真相是她在发低烧,但我还是闷着头让老曹训斥了半个小时。

    她情绪激动,看着我无动于衷的样子很不解气,最后不知道在哪里搜刮了一句话甩到我面前:你奶奶管不住你!我也教不了你!你去深圳找你妈妈去!

    我抬起头,憋住泪看着曹老师衣服上的钻饰:你知道我妈妈在深圳?

    一切都大白于天下。

    学校为什么不找我家长,曹老师为什么让我去她家吃午饭,冯小瑞为什么不顾其他人的眼光对我好。

    都是因为我妈妈不要我了,她去深圳嫁人了。

    我是个早熟的孩子;

    我对安全的渴求大过了对孤独的惧怕;

    我喜欢听歌,粤语歌;

    我在十一岁那年,终于见到了妈妈。她很年轻,很美,美得不像我妈妈。但是她对我笑,也对我哭,说会带我走,去深圳。

    “耶~”包厢里嘘声四起。

    “强哥,好故事!”

    “够纯情的!后来呢?你就没有依依不舍?磁带总给人留了一盒吧?

    “屁!她妈都把我当瘟疫了我还敢留下传染源么?”

    “啧啧,可惜!”

    “那年代拿谭咏麟都能把妹子,牛掰!”

    “原来你真不是基友,哥们儿差点儿就撸袖子上了。”

    “屁!去你的!哥上个厕所,你们玩儿着。后面还有好故事,嘿嘿。”

    这帮孙子,说是出来找乐子,结果就是消遣我。

    包间走廊灯光昏暗,烟圈吐出去,消弭的轮廓清晰可辨。看着听着,眼前突然迷离。循着声音找过去,正是一位肤如麦色的姑娘柔声唱着:

    可会恨我 那一次做错

    没法飞奔于当年重头识过

    想抱着你 去解释经过

    为你分担心中无穷痛楚

    往事难期,故人难会。寻佳音,可知何处青春依旧?只有那首歌,千千万万遍地唱,千千万万遍地听,挨得住风雨彩虹,经得起流年散落。

    “怀着千般失望 千般失落

    一再去流浪

    怀着一分激动 一分希望

    匆匆再次回望

    毕竟算是曾经努力过

    分手也是曾经相识过

    知否爱若遗失所得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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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島書(Penin2ula),一个文艺至死的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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