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

早上醒来，枕头上湿了大片。我知道，又是一个想甩都甩不掉的，骨子里透着悲哀的梦。

小D和小N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两个小女生之间，无话不谈，亲密无间。

小D不是家里亲生的这件事，小N早就知道。

在小D看来，小N真的是过着公主一样的日子。

小D在心里，把自己的生活和小N的生活，偷偷作了个比较。小N的妈妈是开书店的，因此，不论什么书，只要小N想看，家里都有。

小N的爸爸，是小D和小N所在学校的校长。上下学的路上，小N的爸爸总是骑着一辆摩托车，而车上永远坐着快乐的小N。

而小D自己呢？从小大大，从来每天自己上下学，别的小朋友，下雨了有人送伞，送雨靴，下雪了，有人送棉衣。甚至会有大人给孩子送饭。再不济的，同学们手里有钱，也可以在学校的食堂里吃一顿，而不至于淋雨回家。至于小D，每当在这样的时刻，像是个被全世界遗忘的孤儿。

当然了，在小D心里，拿自己的生活和小N作比较的想法，只是瞬间便过去了。

小D心里清楚的知道，小N是真心拿自己当朋友的。

小N的成绩很好，总是第一。

小D嘛，第一也是拿过的，用现在的话来讲，属于拿到手软的那种。只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个时候的小D不会拿自己和别人比较，开心是真的开心，难过也是真的难过。

小D的绿叶心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就连小D自己都不知道。

渐渐地，小D和小N都长大了。

小D结婚了，小N还在求学的路上……

不远处，一辆白色的小车慢慢的开过来，似乎是在找人或者找路。

不知道怎么回事，小D和小A的家都在这里，家人们也都在。小D的母亲还活着，靠在墙上磕着瓜子，外公也还很健朗，在门口的太阳底下坐着晒太阳，至于小N的父亲，大概又是到外面玩去了，在小D的印象里，父亲总是不在家的。

小N的母亲，弯着腰在书店整理着，父亲在一旁的桌子上，皱着眉头批改着作业。

小D和小N自在一旁，和往常一样聊着天，阳光照在他们的脸上，身上不时发出一阵阵笑声。地上的影子，随着笑声，也跟着一阵阵的笑起来。

说着，车子停下了，停在我们两家的门口。

是来小N家的。车上的两个中年男女，一前一后下了车，男的穿的衣服，胳膊下面夹着个公文包，女的打扮的也很时尚。他们看了看正在聊天的小D和小N，又扫了一眼眼前的两家，小D和小N上前问：

“请问，你们找谁？”

两个中年人，笑了笑没说话，看看小D，又看看小N。之后，他们走进了小N的家，小N的母亲站起来，笑盈盈地招呼道：

“是来买书的吧，进来看看。”手里还在忙着整理。

两个中年人，还是不说话。一旁小N的父亲见状，停下了手中的笔，抬了抬快要掉下来的眼镜，又招呼了一句：

“进来随便看看，不买也没事。”

小N的父亲还要说些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张着的嘴，就在那里不动了。他赶紧走到忙着整理的妻子跟前，用手戳了一下小N的母亲，说道：

“别忙了，家里来人了。”

小N的母亲，又重新站起来，笑着说：

“家里来客人了？我看看是哪位今天有空过来了。”随着抬眼的功夫，正说着，脸上的笑，却突然僵硬了。

“我们，来看看孩子。”

两个中年人中的男人开口了。

此时，小D和小N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门槛上。

小N的母亲，赶紧走到小D和小N跟前，让她们到别的地方去。

小D和小N走开了，只不过就在门口的墙壁旁，坐着晒太阳。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传出了争吵声。小N赶紧起身，催着小D也起来，跟着她回家看看。小N和小D刚进门，小D就被中年男女拉开了。嘴里嚷嚷道：

“我们的女儿，为什么不让我们看？”

小D的母亲和外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他们是担心会有事。

一旁惊慌的小D挣扎的同时，看了看小N，又看了看，一步一步慢慢走过来，想要上前的母亲。小D的母亲，前几年因积劳成疾，犯了高血压，留下了后遗症。

小N的母亲质问道：

“你们的女儿？你们的女儿，这么多年你们不来看一眼，现在生不出孩子了，想起来了，晚了！”

说着，就把小N关到了屋里，把门锁了起来。

听到这里，小D的母亲怔住了，外公也从门边走了过来。此时的小D，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睁开中年女人的手，跑到母亲跟前。小N的母亲接着又说：

“你们的女儿，这么些年，你们不管不问，现在过来就要认回去，天底下哪有这道理？”

就这样，小N的父母和这两个中年男女，吵了起来，吵得是不可开胶，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

一旁被锁在屋里的小N，用屋里的工具把门锁撬开，跑了出来，大喊一句：

“别吵了！”

在一旁拉着母亲的小D，此时，脑袋里嗡嗡的，一团乱，她不知道该怎么办？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小D心里的想法一团乱麻：

是不是这两个中年搞错了？小N是她父母亲生的呀，这点不会错，会不会真的是搞错了？如果是小N的亲生父母，为什么上来就拉我？如果他们真的是小N的亲生父母，这两个过来会不会把小N带走，又会不会是他们认错了人家，他们根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可是如果认错了，那小N的父母的反应怎么说？而我母亲，和我外公的反应又怎么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们争执了些什么，小N站在一旁哭着不说话，小N的母亲也是一样，搂着她的女儿。

中年男子拿出被丢在一旁的公文包，掸了掸上面的脚型。拉开拉链，拿出一小沓子旧纸条。

是汇款单，上面模糊不清的数字，应证了它的身份。

1992年4月12日，汇款180元给XX。

1992年9月1日，汇款86元给XX。

1993年3月12日，汇款260元给XX。

1996年6月1日，汇款550元给XX。

1996年12月1日，汇款90元给XX。

汇款的时间和金额，都是随机性的，有时隔几个月，有时又隔好几年，金额也是从几十到几百不等。

看到汇款单，屋里的人都沉默了，所有的问题都集中在了小N的父母身上，小N的母亲把怒气眼光转向小N的父亲，据小N一个之前的叙述，家里的钱都是父亲管的多。

小N的父亲，看到妻子的眼神，上前抓住中年男子的衣领，把中年男子一直抵到墙上，狠狠的问：

“你从哪弄的这些假汇款单？那么旧的汇款单盖的章却那么新？快说，不说出来，今天别想离开！”

大家又都拿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的汇款单，仔细看了看

“是呀是呀，你看，这汇款单是的红章，明显比字迹新了好多。”说话的是小D的外公，他说着，拿到了小N母亲的眼前。

中年男子还是不承认，就说是真的，中年女子也跟着嚷嚷道是真的。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中年男子挣脱了小N父亲的手臂，跑了出来，路过小D母亲身旁时，差点推倒了本就站不稳的她。小D见状，上去拽住那个中年男人的手，不让他走。小N的父亲也追了过来，再次控制住中年男子。小D和中年男子理论道：

“你这么大的男人，推我母亲做什么？”

“你个没人要的玩意儿！呸！！！”说着，那男人朝地上吐了口吐沫。

小N一下子愣住了，紧接着，也不管不顾的，使尽了浑身的力气，胡乱的打了一下又一下，可就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小D打了一会儿就再也打不动了。这个中年男人的话，就像是针戳到了小D心中的痛处一样，疼得小D没有了半点力气。

小D哭了，哭的那么无助，又那么无力，仿佛没有人看见一样。大家又都是在各忙各的了，没有人在意，谁说了什么，也没有在意，谁做了什么，只有小D在兀自伤心……

是啊！只不过是梦一场，可半夜醒来后的小D却怎么也睡不着了，任凭枕巾湿了一片又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