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巴掌

文/易惟楚

一个巴掌

我实在不忍看这次的月考成绩。

捧着一摞试卷，我有些无助地望向窗外阴沉的天。傍晚时起了风，凉凉的，那风不知被什么驱赶着从窗子里钻了进来。将我从沮丧的沉思中唤醒的，是班主任的一声“放学了”。收拾好书包，我提了提，沉甸甸的。

走在路上，我看着匆忙回家的行人，越发放慢了脚步。路人都面色平静，脚步匆匆，他们一定想早些与家人相见。而我，揣着这样一份成绩，我只能想到妈妈焦虑的眼和沮丧的脸。

已是初夏时分，傍晚的风却依然透骨的凉。远处的天空有大朵大朵的黑云聚到一起，似乎在谋划一场暴风雨。我看了一眼手表，我的拖延已让我比平时晚回家二十分钟了。时间如一根粗长的马鞭抽打着我，我决心跑起来，在暴雨来临之前跑回家。

自打上初三后，妈妈每次都要在门口等着我回家。可是今天，家门敞开着，可我却没在门口看到妈妈的身影。我悄悄来到客厅里，妈妈正靠在沙发上，闭着眼。饭菜已做好摆上餐桌，可我却装作没看见。

我只想悄悄躲进房间，躲进自己的壳里。

“怎么了？不吃饭吗？”妈妈突然喝止了我。我知道一场风暴不远了。这一刻，我多么希望父亲没有在外地工作，这样他一定能帮我疏导，也能帮我安抚妈妈。

“只剩最后一个月了，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怎么能这么不上心？”

妈妈是一个很厉害的会计，和父亲都在外地工作，原本收入都很高。可她为了我的中考放弃了那份工作，回来在一家小公司上班，陪我的时间虽充裕些，但收入少了许多。我明白，她的牺牲，只是为了陪我更多一些。可我不明白，我明明很努力了，成绩为什么上不来？

“我和你爸好歹都是名牌大学毕业，像你这样连重点高中都危险，那名牌大学就……”妈妈说的平静，但句句话像刀子。我看着妈妈不解而怀疑的眼神，突然只想放弃。我感到内心有一头野兽在跳跃，在怒吼，此刻，我只想由着它大声咆哮。

“是，你们行，我不行，要不你代我考，总行了吧？”

“你怎么说话呢？我们能做到，你凭什么做不到？”

“我就是做不到，我就不是读书的料！”

“你胡说！”随着“说”字落地，我的左脸挨了一巴掌——这是妈妈第一次打我。我圆睁了眼瞪着她，瞪着骄傲又好面子的妈妈。

“您打我了？真好！”说完，我便冲进了卧室。

窗外的雨终于绷不住了，它们放肆地从天空砸下来，砸在屋顶上，砸在窗户上，砸在阳台上那株娇弱的绿萝上，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我跑到窗台边哭起来，而外面的雨声却大到足以淹没我的哭泣声。雨点密密麻麻，不停地砸在阳台上，那株绿萝突然淋了暴雨，绿叶就一片片都耷拉下来。

此刻，我多么像那株在暴雨中的绿萝呀。

“吱呀”一声，妈妈突然推门进来，她看了看我，脸上堆着笑。我故意扭过头不看她，却从镜子里看到她径直走到阳台边，把那株绿萝拿进了房间。窗外的雨水砸在她肩上、手臂上，使她身上湿了好大一块。

“孩子，对不起！打完你，妈妈突然想明白了。是妈太心急了，其实不管结果怎样，只要能全力以赴不留遗憾就好，行吗？我们要放平心态，你要，妈也要！”

她突然一脸歉疚，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考砸了的人也是她一样。

“原谅妈妈，好吗？妈以后再也不打你了！”她一脸真诚，嘟着嘴卖着萌，一点都不像个妈妈，倒像个犯了错的小女孩。

“我真的很努力了，妈！”我抱着妈妈，眼里又涌出泪来。

“妈知道，妈知道。”

晚上，我用毛笔写了几个字贴在床头，坐在一旁的妈妈小声地念了出来：“心态平和，全力以赴。字写得真好！”

对，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