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巴掌

“你知道，我以前被人抽过一个巴掌。”夜里，王嫂躺在床上，身侧躺着老公老王，两人一起看着天花板发呆时，她静静地说道。

“什么事？”老王问。

“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一群女孩子。当时年纪都小，打来打去也正常，只是……”王嫂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老王又问道。

“那一巴掌，那人打了我，我没有还手。”王嫂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其实是可以还手的。虽然他们带了几个人，但那些人都是狐假虎威，不敢真上。”

“那你为什么没有还手呢？你没占理吧？”老王对这事突然来了兴趣，转头看向王嫂。

王嫂也看了一眼老王，又转头看向天花板，一字一句地说道:“小孩子分不清是非黑白，都是有错的，没有什么占理不占理的。只是，我的眼镜被打飞了，飞到地上去了，我也记不清了，可能飞到了床底下。”

王嫂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读书的时候就有七八百度近视，没了眼镜就是睁眼瞎。当时也被抽蒙了，眼镜一丢就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想着当场在地上摸着找眼镜显得也太没用了，所以我也没有去找。哪怕看人重影，也要直起腰板，反正就那么僵持着。”

“后来呢？“老王问道。

“后来，他们又推推搡搡了一顿。我从头到脚没有犯怵，也没有哭，他们看也讨不到什么好，就恢恢地回去了。“

“你们那边的女孩子，还挺泼辣。”老王开玩笑道。

“不，那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在那之前，我从来没有过抽人的欲望，哪怕那个人再惹我生气，也许，我顶多会想要踢他。”王嫂解释。

“为什么是踢他？”老王又来了兴趣。

“生气了踢人是孩子行为，而抽人就是成人行为了。其实，我一直努力让自己避免在那种时候做太过成熟的事情。我不想……飞快地成为一个世故而油腻的成年人。”王嫂怔怔地盯着天花板说道。

“所以这就是你每次参加饭局，都跑去和小孩子玩儿的原因？那天小李结婚，下了局要跟我俩敬酒，我满世界找你，居然发现你和小李的几个侄子外甥一起在院子里看了半天斗鸡。”老王咂咂嘴说道。

“哈哈，我啊……一直都是一个很排斥长大的人呢。”王嫂轻笑一声，随即又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着说道:“我只是没有想到，那一巴掌始终影响着我。”

“怎么会，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老王笑道。

“我一直在做一些梦。”王嫂转头认真地看向老王，“是一群神魔鬼怪，各种各样的都有。他们在梦里抓我，我使劲跑，可是没过多久又会被抓回去。我没有办法反抗，因为在梦里，我无论多用力地攻击他们，都像是打在棉花糖上一样，一点都不疼。我跑不掉。”

“这个梦和那个巴掌没什么关系吧？这种梦太普遍了，我也会做啊。”老王欠了欠身子，把王嫂往自己的方向搂了搂。

“不一样的，因为……我总是想抽他们，可是事实上我很反感这种行为。我要反抗，可以拿刀砍拿枪打拿板砖砸，可我却想只想抽他们，狠狠地抽他们。我在梦里尝试了无数次，无论我怎么用力，我都没有办法响亮地、痛快地抽出一个巴掌。”王嫂侧过身，拿手在老王脸上比划着。

“你抽我吧！”老王捏着王嫂的手，飞快地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假装疼的龇牙咧嘴。

王嫂被老王逗笑了:“我才不抽你呢。我要抽就抽一个彻彻底底的坏人，狠狠地抽他，把他抽到地上去！”

老王也哈哈笑起来:“那你可得抡圆了抽，那样才能把人抽地上去。”

“像这样？”王嫂抬起胳膊在空中比划道。

“不对，要从下往上使劲儿，胳膊抡圆了。”老王纠正道。

这样反复试了几次，王嫂终于有了些自信，“现在好像还可以，可我怕我真到那个时候，就又抽不动了，就像梦里一样。”很快，王嫂又担心地说道。

“别怕，平时多练练，我陪你。”老王搂紧了王嫂。

夜深了，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慢慢照进来，王嫂就着月光看着老王的脸，问道:“你说，我能成吗？。”

“能成，一定有这个机会的。”老王顺了顺王嫂的头发，温柔地说道，“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王嫂乖巧地在老王的怀里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