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星期,因为家里急需灯泡,我破天荒地去了离家不远的家乐福。因为仓促,拿了灯泡就向出口走去。硕大的超市,人却寥寥无几。一路风驰电挚,无意间却被路上散装的食品柜收去了思绪。
徐福记,一个已经淡出我生活很久的名字,依旧霸占了列列食品桶。我的思绪却飘向了我的学生生涯,当时我的同桌(现在依旧的好闺蜜)是徐福记的热衷粉,无论我如何拒绝,强迫我吃徐福记的煎饼也是她从不遗漏的功课。
那是初中的时候,寄宿学校并不让带零食,但是这不能阻止孩子嗜零食如命的天性。每周一次的超市购物,简直就是我童年最大的乐趣。那时候,我很喜欢吃3+2,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飞轮海代的言,黄色包装是我的最爱。
上语文课,老师总会时不时地转身在黑板上写字。那时候,我小心翼翼地在书桌里拆包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入口中,再泰然自若地在老师回头之时停止咀嚼,一切有致有序。孩子时的我,在这偷偷摸摸中找到了不知多少乐趣。
多年后,我的好闺蜜不再强迫我吃徐福记,电视上也见不到飞轮海的身影,连我们吃的零食也都改了朝换了代。可是就这么一次漫不经心的拜访,让我意识到了,超市已经与我结下了不解的姻缘。
四年前,我在机场等候着行李,用外婆给我准备的绳子,把三个行李箱绑在了一起。我拖着行李在航站楼里费力地穿梭,传送带上,箱子倒了,我卡住了出口,着急的人们踩着缝隙越过我,走下了传送带。就这样,狼狈的我,开始了独立的留学生活。
剑桥,于我,不再是目的地,而是家一样的存在。在这个家里,我怀念的并不是谷歌搜索里的宏伟照片,而是Sainsbury's(英国超市)一开一合的后门,以及那些从不失约的橙色塑料袋。
相隔万里,有时候我也会好奇,不知道今天的蔓越莓白巧克力饼干有没有“香蕉价”促销(英国的白菜不便宜),不知道占着三个货架的牛奶哪个颜色剩的最多(英国牛奶用不同颜色表示脂肪含量)。
三年以来,无论春夏秋冬,无论考试上课,我生活的点点滴滴仿佛都和超市缠上了千丝万缕的记忆。
圣诞节的时候,超市会在结账口摆上巧克力日历。从12月1日开始,一天吃一个,二十四个之后,平安夜也就到来了。
晚宴前的我们,西装革履,驻足在葡萄酒的货架前面。男生穿着西装,女生穿着小礼裙。表面上打扮成熟的我们,却永远不知道要挑哪一种葡萄酒,最后可爱地挑了长得好看的酒。
离酒架不远的地方,摆着玲琅满目的清洁用品。过了这么久,我还是分不清楚哪些是洗衣液哪些是柔软剂。只记得,自己曾经把背后蚂蚁般的说明一一赏阅,最后还是买了二合一的洗衣胶囊。
准备考试的时候,我几乎寸步不离开房间。为了省事,我把M&S所有的汤喝了一遍,一个星期都不会重复。为了营养,我把所有产地所有品种的苹果都吃了一遍,最后只钟情于Pink Lady。为了一点点生活的小刺激,我也尝遍了不曾见过的零食,比如胡萝卜加鹰嘴豆沙,还有酸奶味的葡萄干。
一个人生活之后,超市几乎占满了我的生活。无聊的时候,新奇的小零食让我的心荡上了秋千;忙碌的时候,我也知道要好好的逛超市,好好的吃饭;考试结束的日子,我们涌向超市,欢声笑语,计划着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好日子。
生活的确也是单纯,就是这样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空间,装载了我和朋友们的记忆、记录了我们曾经庆祝的节日、也教会了我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
像很多人一样,我也热爱旅行。关于旅行,我赋予不了什么富丽堂皇的意义。瞥了几眼这个世界,我也说不上体验了什么文化,穿越了哪段历史,可唯独我对每个城市超市的记忆,总是让我觉得这是我私藏的秘密花园,带着我真正地走进了这个地方。
入漠前,在最后一个人烟之地,绑着头巾的司机让我们去杂货铺买水。我买了当地的酸奶、当地的勺子,刚想买奥利奥,瞅到了旁边紫色包装的曲奇,也果断地买了当地的饼干。我记得一包奥利奥是22道拉姆(15人民币),因为是西班牙进口的,一包当地曲奇是6道拉姆。
晚上的撒哈拉沙漠,就像是一片虚无,安静、黑暗,让人激动不已。躺在10条毯子里面,在一片苍穹下,吃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饼干之一,那一刻我真的开心得像个孩子。可以说,没有这包曲奇,我在沙漠的夜晚就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夜晚了。
出漠后,虽然看不懂阿拉伯文,但是我凭借着一句“Cookie!Big Pack!”问遍了十多家杂货店都无果,最后当杂货店老板拿着紫色包装出现的时候,我真的开始在大街上手舞足蹈起来。这是我对Ouarzazate的记忆,不是沙土堡垒,不是棕榈树,是我跑遍十多家杂货店之后收获的惊喜。
这种类似的对超市的记忆,几乎伴随着我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我清晰地记得每天早上在巴黎的Lidl等刚出炉的可颂,我也记得在卢布雅安那的Spar尝遍了八种沙拉。这种回忆的情愫,比曾经登上埃菲尔铁塔或者参观斗兽场都来得更触动心底,因为这些都是我私藏的记忆。
我记得我总揣着五毛钱的童年,以及吃着大大泡泡糖回家的路;我记得学校门口的小卖部,以及那些年我们尝过的辣条、买过的卡片。这些记忆固然平常,却是它们,让我的童年变得熠熠生辉。
我也记得成年后,光顾超市从“无忧无虑的儿时之乐”变成了“繁杂琐碎的衣暖食饱”。可是这份悸动的心,依旧随着季节交替的果蔬、更新换代的产品强而有力地跳动着。生活毕竟不是跌宕起伏的电视剧,而只有那些琐碎的柴米油盐,才会时不时的在我的记忆深处击起波澜。
超市,是我生活的栖息地,又是我旅程的驿站。纵使我有一颗不安分的灵魂,可无论我身处何方,关顾超市之时这份“怡然自乐”的心境,就是我筑起的“依山傍水的桃花源”。为了这份姻缘,怕是月老已早早在我心上系上了红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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