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签完购房合同,张啸天轻快地走进了电梯,他觉的自己就像刚跑完了一场马拉松,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多巴胺的刺激下欢快地跳动着。终于完成了儿时的梦想,他真想马上就给家里打个电话,又一想这么大惊小怪太不和身份了,不过父亲肯定明白他的心情。嗯,等出了电梯,找个僻静的地方就打。
“从前有个姑娘叫小芳......”包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父亲的来电彩铃。他不由一笑,接通了电话,“爹,您咋知道俺遇到好事儿了呢?”
“娃儿啊,你快回来吧,你爹不行了,再不会了就见不到最后一面啦!”手机那头传来的却是二叔焦急的声音。他拿着手机,楞在了高楼的阴影里。
深夜,一辆黑色的奔驰S60停在了偏僻的农舍旁,月光照在它崭新的银色车标上,让它和这破旧昏暗的农舍显得更加不协调。农舍里灯光摇曳,两个男人坐在土炕边,而躺在炕上的老人却已没有了呼吸。
刚从城里赶回来的张啸天在炕头,看着自己父亲布满皱纹黝黑的脸,那一道道沟壑般的皱纹还保留着父亲倔强的神情。土炕的另一头是他的二叔,老人吧嗒,吧嗒的一口一口的抽着手里的旱烟袋。
“娃儿,你爹死的冤啊!”老人盯着张啸天的眼睛,愤愤地说,“老郑家那俩儿子真不是东西,他们搞的那个农药厂不知坑了多少人!”
张啸天握起父亲冰冷的手,不解的问道,“叔,这事咱不早都知道!他们没良心和咱家有啥关系,咱管好自家的事情就得了!”
“还不是河边的那两亩玉米地!他们那个农药厂排废水,把河里的鱼都毒死了,那两亩玉米地也都蔫了。你爹跑去跟老郑家的说理,一言不合动起手来,那个郑家小子一锄头打在你爹胸口,你爹心脏本来就有病,这一下就犯了病......”
张啸天搓摩着父亲布满老茧的手心,终于呜咽起来,“不就是点玉米吗,蔫了就蔫了呗!至于跑去跟人家理论吗,老郑家是是什么背景,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怎么不拦着点?”
二叔吸完最后一口烟,把烟锅在鞋底敲了敲。“哎,怎么没拦着!可你爹说你最喜欢吃玉米,那两亩地的玉米又最甜,不能让你回来连口玉米都吃不上......”老人说完又剜了一勺碎烟叶,塞进烟锅。
张啸天含着泪,掏出打火机给老人点上火。他知道父亲的脾气,也理解二叔的苦衷,但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为什么就在他扬眉吐气,可以回报父亲的时候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老郑头来过了,一个劲儿的给我们赔不是,还当众扇了儿子两耳光,如果不是有人拦着还要接着打。临走留下了五十万块钱,说是表点心意,如果不够还可加倍。”二叔叹了口气,拿出个牛皮纸袋子放在炕头,“这是人家看你在外面闯荡的有了点名堂,才给了这么多,要是平常村里死个人,可不会给这么多。“
老人说着起身,向门口走去,”事儿叔交代完了,主意还得你自己拿,哎,这就是命啊!“,说罢,老人出了门。
张啸天看着炕头胀鼓鼓的黄纸袋,那那里是什么心意啊,那是赤裸裸的威胁,这些钱不仅够请省里最好的律师,在黑道上买条人命都够了。但郑家根本不需要用这些,他们家在省里的能量有多大,他比村里的人更清楚,有一次他四处求爷爷告奶奶都搞不到的批文,当人家听说他和郑家是一个村的,立马就给了他,而且事后什么都不收,就让他回村时帮忙带个好就行。
张啸天轻轻地放下父亲的手,慢慢地走出了家门。在生意场上打拼的这么多年,他看过了太多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他已经不是那个刚走出大山的莽撞少年了,他需要静一静,好好想一想。
远处的天空已经泛起一丝晨光,但只照亮了大山的山脊,离照到这个山脚下的村庄还要很久。他走到了小河边,用双手汲起了一捧清凉的河水,扬在自己的脸上。
”呸,呸....“他这才发觉河水散发着一股恶臭,脸上和手上也传来火辣辣的感觉。他用衣袖擦了擦脸,取出手机打开闪光灯,照向河面。弯弯曲曲的河道看似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但拐角处漂浮这几个白色的塑料瓶,上面赫然印着”**农药厂“。
他的耳边忽然响起了父亲当年常说的话:”别看咱这儿是穷乡僻壤,可这方水土养育了我们这方人,这山,这水都对我们有恩啊!“。这声音一遍遍在他耳边回荡,震出了他心底的痛,他跪倒在哺育了他的河水旁,默默的发誓:”爹,儿子就算倾家荡产也要为你,为这方山水守护住这份公道!“
守护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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