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忆远
她早早起床,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又准备了些路上的吃喝,尽管只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可是对于年届八十岁的她来说那是她去过最远的地方。她要去看她八十五岁的老姐姐,每年一次,她心里明白,她们这样的年龄是见一次少一次了,所以,每一年的这一次她格外地盼望,也格外地珍惜。
终于启程,随着汽车的前进,岁月却在她的脑海里回溯,回溯到她们姐妹俩相依为命的年月。
她三岁丧母,八岁的姐姐牵起了她的手,让她感受到了母亲的温度。不久,继母进门,继母成了贫寒的家里那一床棉被的唯一拥有者,于是,寒夜里,姐妹俩被装在口袋里相拥着取暖。她常常还大着胆子夹住菜盘里寥寥的肉片送到自己嘴里,可先天近视的姐姐却总把难得发现的肉片讨好地送到继母的碗里,她有些怨姐姐为什么不吃,却不明白姐姐是想让那喝斥的声音小些,想找一找母亲在世的家的感觉。渐渐长大,姐妹俩结伴挖猪菜,村头村尾村东村西,留下无数赤脚的脚印。羊奶可以换钱了,姐妹俩用扁担挑着羊奶颤悠悠地走在去往县城的路上,姐姐心疼她,说好的轮流挑,其实是姐姐一个人挑。依然是两个人赤着四只脚,本来姐姐是有鞋的,可是那鞋是父亲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穿着不合脚,走着走着就掉了,影响行走的速度,于是鞋子就被挂在扁担上,随着奶罐晃呀晃……
晃着晃着,就到了各自成家的年龄,姐姐嫁到了固阳,在那个交通极不发达的年代里,那是一段太过遥远的距离。何况都是多子多女的家庭,两个人在田里忙完回家就围着灶台转,喂饱每一个孩子,成了她们共同的心愿。见面的次数按几年一次算,每一次回来,姐姐都会小心翼翼地从衣服最里层的兜里掏出包了一层又层的手绢包,一层一层揭开,是一张皱巴巴的五块或十块的钞票,两个人推搡着,最终被姐姐强行塞到她的兜里。牙缝里抠食的家庭,她不知道姐姐如何能做到拥有这大面值的私房钱。
等到她可以每年去看一次姐姐了,姐姐的视力和听力却一年不如一年。每一次相见,姐姐都会拉着她的手,流着泪重复那一句: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渐渐地,相见后的交谈也变得困难,因为说话要大声地吼,姐姐的眼睛也已失明,只能颤巍巍地把她摸了又摸……
终于到了,在众人的簇拥下,她上前拉住了姐姐的手,“没想到,我还能见到你……”姐姐哽咽着,四行浑浊的老泪在两个人的脸上流淌……
老姐妹
(我妹妹的作品,写我的母亲与大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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