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同潘孝平

作者: 何良hlrdyl | 来源:发表于2017-07-26 14:09 被阅读203次
    老同潘孝平

    老同潘孝平

              【深圳】何良

    老同,在南方一些民间通俗解释,是指同龄的年轻女孩结为姐妹的意思。据说旧时,若是结为姐妹,不可随意,要在佛祖面前盟誓,让神佛见证,不离不弃,视为老同。

    然而,在海南地方通俗方言中,老同的称谓则有所不同。因为性别不同,“老同”还有一个相对的称谓,叫“同年”,意思是指:同龄男儿结拜兄弟称“老同”,同龄女孩结为姐妹则称“同年”。而“老同”和“同年”也是相互之间的称谓。在海南东北部农村,还有些传统的通俗,有些人结为老同或同年,便保持很密切的兄弟或姐妹的往来,更好一点的两家还视为亲戚关系,互称对方父母为父母,而且逢年过节、婚庆乔迁、甚至红白喜事等,都始终保持世交往来。我与我老同,60年来就是这样相处和往来的。

    我老同,姓潘,名叫孝平。老同与我邻村,我们的父母亲年轻时就是好朋友。我们出生那年,父母亲便为我们做主结为兄弟,互称老同。打那时起,我们俩以老同相称,互称对方父母为“老同爸、老同妈”,这些年来,也叫“爸爸”、“妈妈”。我与老同,上小学和中学都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亲如兄弟。

    近些年来,只要常常有亲朋好友到我家做客,我老同也常常来作陪,于是我喜欢在客人面前介绍我老同,介绍老同时我还喜欢告诉人家我们是同年同月同日在一个产院出生的,大有点梁山好汉结拜兄弟的神秘和豪气。有好几次,我一再让母亲证实:我和老同是同一月同一天最好还同一时辰在同一产院出生的。但是母亲坚称不是。其实,可能是因为我与老同兄弟情深,所谓同日同晨,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我和老同出生的时间相差约半年呢。

    长大了,我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与生俱来的名字叫“路生”。而且在农村好像很多人都叫“路生”。在海南的方言中,“路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词,意思很简单:就是孕妇由于来不及上医院,在路上便生下的孩子。在五六十年代的中国农村,由于交通不方便加上医院条件等原因,在路上出生的婴儿应该不少。

    我是在正月三十日晚上,娘亲去医院的路上降生的。据娘亲说,那年夜里她正在干农活,突然肚子疼得难耐,于是,我奶奶和我外婆便陪她匆匆步行往镇医院赶,那个时候农村的夜里黑灯瞎火,又交通不便,唯一的交通工具是牛车,那可是比人走路还慢得多的车。所以,娘亲忍痛步行,刚出村口的红石子地,我便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娘亲说我出生在红石子地上,当时满身都是红石子红泥沙……

    直到我上大学了,我告诉她我的眼睛经常涩涩的好像有沙似的,娘亲拍了一下我说,“这就对了!没有沙才怪了,你是从红石子沙地里捡来的啊,哈哈哈……”

    我老同潘孝平,家业兴旺,儿孙满堂。我老同是个有福气之人,他这辈子善良诚实、勤劳创业,事事顺利、心想事成。

    他出生在一个世代农民家庭,父母亲勤劳、善良、恩爱,在村里算得上是个幸福家庭。我老同妈出生在一个算是富裕的大户人家,直到现在,我那八十五岁的老同妈言行举止还有点富家小姐的气质和风范。我老同爸潘在仍,为人厚道,诚实正直,这辈子多苦多累的农活、重活都干过,在青壮年的六七十年代,还当过农村基层干部,他所领导的生产队年年获先进,他也因此多次被评为“农业学大寨”积极分子和劳模,出席过县、地区的表彰大会,算是见过世面的人。

    我与老同潘孝平,从小一起上学、玩耍,假期还会两家互相走动,算是走走亲戚。那个时候,老同的文堆村与我东湖村实际上不过一公里路程,路上有一条小溪,印象中那条小溪弯弯曲曲的,只要沿着那条小溪向北走一公里左右,只要到了有人家的地方便就是到了我老同家门口了,很好认路的,但大人不同意小孩靠河边玩耍,没有大人带路是不可以走这条路的。那是一个溪湾,水流到这里便集结成湾,久而久之,这里又宽又深,是大鱼聚集的地方,也是鱼资源最丰富的地方,也是垂钓的好去处。

    那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毛泽东十分重视农民和农业问题。毛泽东当时提出的发展国民经济要“以农业为基础、以工业为主导”和“水利是农业的命脉”等方针,即使到现在都是十分准确和必要的。事实证明,毛泽东是对的!那个时候的水利建设,保证了万亩农田常年灌溉和农民用水用电,不但农业荒地变良田,即使坡地也能种出出口的大西瓜。现在则万亩良田变荒地,万亩水库万户塘。记得那个溪湾,曾经架起一座桥,其实不是桥,而是灌溉农田用的渡槽。在农村大兴水利建设的时候,大队的青年突击队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因此就有那么一架又是渡槽又是桥的风景。上中学后学会了钓鱼,这里常常是我们的好去处。

    高中毕业后,我和老同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当时叫“回乡务农”,也叫“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那是我们“激情燃烧的岁月”。我们回乡后参加大队青年突击队,几乎参加过所有文昌县各大水库的打会战。之后,我回到大队当党支部副书记,算是一个小小基层干部了。我老同则不同,他从事的是技术性工作,又是当农村“赤脚医生”啊、又是林场管理员啊,都是农村中高雅的工种。后来,我上了大学,他便开始当小老板,在镇上建起了一个数一数二的砖瓦厂,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蒸蒸日上。老同可风光了,口袋里永远都是鼓鼓的,不像我这个机关干部永远都是囊中羞涩。常常几位发小聚会,我老同什么时候都是一往无前。常常在春节期间,老同会悄悄问我,钱够不够花啊……我会马上接上话茬:肯定不够了,老板红包拿来……

    我与老同,在家业道路的选择不同。老同是传统的“成家立业”,所谓到什么山唱什么歌,即到什么年龄做什么事,这是传统的家业之路。我读了几年书,则想入非非,总想“立业成家”,走的是一条曲折而不孝的路子。当然,也是命中注定。比如我们都在适当的年龄去追女孩,我天生羞怯加上幻想无边注定要遭遇挫折,老同却旗开得胜,一追就成。当然,婚姻上他走了捷径追的是我的表妹。追到了我的表妹,这就注定了老同这辈子肯定顺风顺水,家业兴旺,子孙满堂。追到了我的表妹,我们也注定是要百年老同,亲上加亲了。我表妹来到潘家后,为老同生育了二女一男,从此,老同有了儿女,我也就自然升格为“老同爸”。直到现在,两个女儿和儿子见到我不喊舅舅,直叫“老同爸”,儿子还干脆叫我“父亲”…..

    出息的还是儿子潘德天。老同的儿子潘德天,从小聪明活泼,性情乖善,待人处事很得方圆,很惹人喜欢。

    德天大学毕业时,老同给我来个电话,口气不软不硬,说,“你儿子毕业了,我把他交给你了,你带他去见见世面吧。”

    说完挂上电话,转头又给儿子电话,“你毕业了,就径直去找你老同爸吧……”

    老板就是老板!能驾驭那种让人垂涎三尺的财路的人,吩咐老同照顾儿子算什么大事啊?!更何况我还是舅舅呢。

    关系到儿子就业与前途的事,当然是大事,我也不敢怠慢。德天来到深圳,开始被录用到深圳(国际)文化产业博览交易会工作。在那里,他开始学着与各阶层官员、各类商贾打交道,学习文化产业交易会的项目策划与操作的门道,他谦虚谨慎,风格阳光,处事稳妥,深得领导赞赏。后来,德天在工作中越来越意识到自己更缺乏机关工作经验,很需要增强机关工作的一些基本素质、技能和熟悉机关事务运作程序。随后便考到市某机关当文员,在那里,由于工作关系,德天接触到了更多层面的政要、富商和社会各阶层精英,得到处室领导言传身教,对于机关与企事业、社会各层面的关系协调与指导等方面的工作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这段时间,他思维活跃,视野开阔,独立处理事务和协助领导掌控工作的能力有了提高,处理人际关系更是如鱼得水。他所在机关的夏处长,常常在我面前夸赞,“你儿子很棒!阳光的心态,严谨的作风,谦和的性情……”

    是啊,我儿子很棒!德天到深圳工作后,第一次来办公室找我,正巧我走开,天真的他便随口问我同事:“请问,我爸在吗?”这可了得!同事睁大着眼睛,半晌说不出话来,“你爸?你爸是谁啊……”

    德天到了深圳,牧谣很喜欢德天大哥哥,常常要哥哥陪她玩耍、教她功课、陪她过生日,兄妹俩感情颇深。有一次,我所在的市委某机关组织到大梅沙搞年终总结,并要求带家属联欢。于是他们兄妹俩也去了。在那一次,司机班的兄弟问我,这就是你的儿子啊,我不假思索笑着回答:哈哈哈,是的……当时确实没多想,有个这么个儿子多长脸啊,不必做其他解释……再到后来,不知不觉地,机关里传开了:有说我有个儿子的,有说我儿子刚从澳洲回来的,还有说我儿子在哪工作的……机关嘛,就是这么个特殊的大社会。到后来,我不得不自觉到机关党委刘书记那里,认认真真地交代我这个“儿子”……

    德天果然是个良才。回文昌市工作不久,现在已在文昌卫星发射中心独当一面了。当每一次卫星发射前后,我都会习惯地打开文昌卫星发射中心网,听听我儿子是怎么接受记者采访的……

    老同父母双全、儿女齐全、儿孙满堂,在我那拨发小中,算是最幸福美满的。前几个月回去祭祖,发小们还在喝小酒时羡慕我老同的福气。

    然而,老同爸近月病情反复无常,多次到市、省医院却不见好转。我在回去探望老同爸时,他也总是对我表达悲观情绪,很像我父亲后期的情绪和心理,但是,对老同爸的身体,我一直持乐观态度,理由是他平生性情温和,乐观处世,87岁的老人,没有恶疾,连心脏病也比较轻微,是个健康老人。但老同为此总是十分伤心和牵挂。

    按照计划,我将于本月10日赴京商议组建电视连续剧剧组事宜,就在8日晨,儿子德天的一则信息将我从梦中惊醒:“父亲,爷爷刚走,老爸叫侬告知您……”

    天啊,看来老人对于自己的大限真的是预先有所感知。前几天,听说老同爸在医院时闹腾得厉害,只觉得全身不舒服,却又说不上哪里不舒服,看来大限还真可能有预兆。

    老同爸逝世可是天大的事。我决定立即改变赴京计划,马上赶回老家送老同爸最后一程……

    听说家乡不少人,对于我回去送葬我老同爸有些过誉之词。其实是他们不了解我与老同的感情,不了解我与老同爸老同妈的感情,更是对目前家乡的送葬风俗麻木不仁和缺乏人性关怀的表现。

    这里我必须多说几句。我们家乡现在的送葬风俗十分残酷、十分没人性。一个乡亲死了,连村里兄弟和亲戚都不愿送葬和借口躲避送葬。记得那年,我父亲去世了,我父亲算是党的老干部了,但是,与他一起在这个村里生活了81年的老人,除了我的叔公敦益、敦民,老兄弟们谁都不敢上门善言一句、来看一眼、来送一程,甚至包括我们的党支部书记、村长也不敢出门。第二天,我在市场买菜,远远看见一位老书记、是与父亲从建国初期就一起生活工作了近80年的兄弟,父亲在世时与他关系挺好的。但看见我走来,他居然迅速躲开,然后站在一边像看猴子一般瞄着我,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者是生怕我给他带来晦气……我在心里狠狠地爆出一句粗口:他妈的狗娘养的!这是什么风气?这是我们党我们农民需要的没有人性的支部书记吗?一个与自己一起从小到老的兄弟走了,我们居然连再送一程的心情都没有,这是多么败坏的风俗啊,多么缺乏人性的风气啊!我对此种风俗深恶痛绝!

    我为什么一定要回去送我老同爸一程?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我的老同几乎没送过老人,而且据我了解,失去父亲的悲痛五至十年都难以消愈。当送完老同爸,我才深省作为长子的压力是多么地重。老同与我不同,我不但送过我父亲,我在深圳,只要单位同事、朋友甚至好友的父母有不幸,我都会尽量赶去送葬,这是我给自己制定的一条做人原则,或者雅称修养和善行。这个时候的老同妈、老同及其全家,满脑子都是悲痛。老同妈那天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个85岁的老人啊,她失去的是与她同甘共苦了六七十年的爱人啊,很值得我们特别照顾和关爱的。

    连日来,我安慰老同,与他说了很多道理,让他在未来的日子里慢慢地劝慰老同妈。我告诉他:你是长子,一、你必须慢慢地适应没有父亲的现状。那种失落和空荡,内心将在一段很长的时间内反复不适应。二、你必须尽快将注意力放到母亲的情绪和健康上来。关心她的一言一行、一点一滴,任何一个细微环节和异常变化都不许敷衍放过。三、你必须在学会开导自己的同时,开导和劝慰母亲和更多的人。四、你必须逐渐地学会放下。尤其是放下父亲和放下自己。为此,你必须牢记佛祖的两句话:“放不下自己,说明你没有智慧;放不下对方,说明你缺乏慈悲。”……

    (2017年7月25日 于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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