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拖着红色皮箱等在站台上的芽子就这么被母亲叫住,“什么都带好了了吗?”芽子的一只脚已经踏入空气中,听见话后半个身子扭转过来,“好了。”她郑重的点点头,避免话语的重复再勾起母亲无穷尽的询问出来。母亲的表情怔忡着,出神地望着她。芽子有一瞬的晃神,似乎曾经在哪见过这样的神态似的。
但没时间了,列车的门带着强气压忽地掀开,停车的指示灯忽闪忽闪变成通红,无数的人流从四面八方忽的一下到来,她的红色皮箱被挤着,晃悠悠的抬到了车厢。
“妈,”芽子突然回头,隔着厚厚的人群呼出的热气,她努力向候车台上望去。各色的衣角和高声交谈的话语,可没有一个是她所熟悉的。连刚才站台上薄薄的,几不可察的月光也被挤碎了。
挤碎了。芽子坐在一张被过期的报纸覆盖的座位上,想。她的红色皮箱躺在她的脚边,挺着退了色的鼓鼓的肚子。混浊的光洒在上面。她记得它,装着她的洋娃娃和童年的梦,在记忆深处摇啊摇。现在她又把它带来了,带着它退了色的包浆和早已不再时兴的蝴蝶结。
芽子探下手拍了拍它鼓鼓的肚子,就像小时侯无数次做的那样。她恍恍惚惚觉得箱子里有什么东西正迫不及待地想要出来,现在她拍了拍它,它动的更加厉害。啊,芽子想。她想着是不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那个洋娃娃,还是那个最喜欢她的小黑狗,他躲在她的红色皮箱里,想着给她一个惊喜。
那快出来吧,芽子的手拉住拉链,无论是什么,憋久了就不太好了。她神经质地想着,明明比任何人都清楚里面只有换洗的衣服和一些旧书籍。
没有所谓的洋娃娃和小黑狗。
芽子松开了手,红色旧皮箱又瘪了下去。
一道白月光穿过肮脏的积满灰尘的窗户洒落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对面两个女人磕着瓜子,聒噪而密切地交谈。邻座的男人不耐烦地弹着烟灰,几粒火星在肮脏的空气里发亮又灭掉。
列车暗黄的灯光努力照着一个又一个沉默的路途。
前方暗暗无光。
一只驶向黑暗的影子。
芽子的眼睛合上又睁开,睁开又合上。
“芽子。”
她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环顾着,不知道声音在哪。
“芽子。”
那个人又喊了一遍。芽子有些呆愣。
“芽子。”
现在她终于听清楚了。隔着脏兮兮的月光镀着的窗户,她看到了一个人在朝她挥手。
周围景物迅速掠过,那个人的身影在变幻不定的底色里慢慢清晰起来。
“芽子。”
“哎,妈妈。”芽子说。
她伸着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一抹月光。好像前行不再那么困难了。
她脚边的红色旧皮箱鼓起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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