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每逢春天种麦子的时候,便是一年放风筝的时候了。在农村,风筝不是哪都能放的,要放,得去麦场上,沙窝边子上放,但孩子们断不会跑那么远,于是就在田间地头放,脚下踩着刚发芽的麦苗,在田里来回奔跑。主人家看见了,顶多喊几嗓子吓唬吓唬,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刚发芽的麦子能禁得起我们这点折腾,要是再大点抽了穗,那是绝不可以随便下地的。
农村比较忌讳在庄子边上放风筝,这我是从小知道的。我们队的庄子沿着村里的土路站成一排,所以路上从来也没见过谁放风筝。关于原因,我问过母亲,大致是因为孩子放风筝有时候不往回收,或者用家里针线做的风筝线,风大了容易断,风筝便会飘到庄子周围,那时候家家后院都是有几颗白杨树的,房顶上有的还有天线杆子,万一挂上去,那看着多不吉利,主人家怕是要找麻烦,孩子的不懂事终归是要算在大人头上的。
七八岁的时候,自己糊不了风筝,一次上街硬是扯着母亲衣角买了一个,我清晰的记得那是一张京剧面孔的风筝,现在想来,应该是类似单五爷那样的花脸,骨架是大西北不常见的竹条。拿回家第一件事便是跑到地埂上去放。初春的西北风很强劲,但我始终没把它放到天上,它因我不知道的某种原因向一边栽头。回到家立刻把它拴到院子里撒气,不是不飞吗,让院子里的西北风吹一天,看你飞不飞。当然我还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家里的驴耕地时走错了犁沟,抽一下它就有了记性,风筝不会飞,让风多吹吹,我相信它一定会飞。当然,结果可想而知了。
到了三年级,终于会糊风筝了。先把前一年晾干的芨芨棍折上几根,再去大队门市部买一卷皱纹纸,三下五除二便糊好一个。系三根线或是两根,都能保证风筝上天。为了风筝飞得高,一者便是往轻了做,后来干脆用宣纸,把冬天吃橘子剩下的竹筐抽下竹板,削成细条来做。再者便是往大了做,印象中,小学每年那个时候都会组织我们去放风筝,地点就是我们队的麦场,那是一块很大的平整空地,地面瓷实,夏天收了麦子就晾在上面打场。至于春天基本不用。五年级时成老师带我们,用竹竿,报纸糊了一个比我个头还高的风筝。两个同学举着,老师拉线,风筝很快便飞了起来,不料风筝越飞越远,竟把线扯断了,看着风筝渐渐变小,直至模糊,我们怅惘了,风筝必然落在沙窝里了,那儿埋着村里的先大人,没人敢过去。不过,小孩子的怅惘能坚持多久呢。现在想想,倒是记忆中最快乐的一次经历。
后来再没怎么放过风筝,同时,好像童年的滚铁环,打盖子,丢沙包,跳皮筋,都把我忘了,而我也未能再找到它们,只有风筝,我知道它找到了新的朋友 ——城市里那些比我小的孩子们。 大学某次,被同学约到黄河边放风筝,那是滨河北路的的一处小广场,大人,小孩都有,风虽没家乡的强劲,但风筝飞得很高,放风筝的人也多,风筝的样式更多,我试图寻找童年的那种感觉,但始终找不到了。
毕业后,我回到家乡,谋得了一份古人称之为“西席”的工作。在春天的农村,却再未找到风筝的身影,或许是沙尘暴的肆虐,让重视安全的家长不让孩子出门;又或者,自己做的风筝远不如百货商店买来的仿真枪来的趣味。而我竟也没机会带着自己的学生们去放风筝,那得经过层层批准,且自己的事已够多了。现在的孩子有他们自己的乐趣,何不让那些属于我们那个年代的乐趣就属于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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