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赖非
编辑/金石心香
1996年3月28日上午8点
办公室来了一位日本人
能说汉语,不太地道
但意思能表达的清晰完整
进门之后,话不太多
径言主题:
“我是日本人,专程从北京来,在日本看到赖先生发表的一方印,很喜欢,想请赖先生帮我刻一方名印。另还有夫人的,大舅子两口的,二舅子两口的,还有儿子的。”
客人边说边从兜里往外掏章料
一包一方
每包上都写着名字
共计7方
“需要多少钱,没关系。我住在泉城大酒店,什么时候刻完,我什么时候来取。”
长发其祥印章文创作品
我沏好茶,递给他一杯,随便又谈些别的,得知他是一位中学教员。临走时,我告诉他润格:300元一方,共计2000元。他很高兴,离开时还留下一瓶日本清酒。
章料怎么样啊,我打开包挨个看了看,原来都是从北京琉璃厂买来的七形八状的随形东西。质地有寿山石、青田石,也有巴林石,还有不知道产地的黑石头。我心想,单凭这一点便可看出,这位日本人不是篆刻行内的人。
长发其祥印章文创作品
既然客人驻店等着,那就动手刻呗!放下手里的其它活,先从好刻的石头动刀,一上午就刻完4方。抬头一看墙上的表:11点58分,我赶紧放下刻刀,关好门,直奔家里跑去。我知道儿子这年考高中,每天中午12点08分左右到家吃饭,为了能够让他中午“眯乎”一会儿,我必须看着点(时间)给他做饭。
咣……跑下办公楼四层,再跑七、八步,噔……跑上宿舍楼四层,到了家。
赖非印章:冷香
中午计划吃小白菜,夫人上班临走前已经摘好放在筐子里。当我拧开水龙头浣洗的时候,发现叶子上有很多小泥虫,不得不,反反复复冲洗了很多遍。
饭也吃了,觉也睡了。下午,我右手感觉有点累,酸酸的、涨涨的。心里自己劝自己,不刻了,明天上午轻松凑刀,完事交差,不误“买卖”。
一夜里睡得不好,手腕子、手指头木挛得很。早上起来一看,已经肿起来了,粗粗的,亮亮的,还有点隐隐约约的疼。这下子完了,没法再刻了。我收拾收拾石头,去泉城大酒店找到这位日本朋友,直接说:“刻不成了,不小心伤了手,疼得很,请谅解。”他看了看我的手,撇了撇嘴,没说什么,看眼神有点遗憾。拿出1200元钱,我收了1000元,心里没多想,告辞之后直接去了齐鲁医院。
赖非印章:三界外
接下来,一春天的日子就是治手——蜡疗、电烤、针灸、艾灸、中药洗、打封闭、食盐热敷、跌打水外加按摩,所有的治疗手段都用上了。齐鲁医院、省中医院、市中心医院也都跑个遍,认识了一帮大夫朋友,手却是没有治好。
夫人怕我再次着凉,找出来一双棉手套,戴上后热乎乎的,感觉很好。但就是不能脱掉,一旦脱掉,凉风嗖嗖,似针扎进骨头缝里,无奈何睡觉时也只能戴着。
省美术馆家属院里一位老大娘,见我大热天还这般“行头”,问我咋的?我说明事由经过,她竟说:“你好不了,戴着手套不会好的。”我不懂她说的什么意思,反正戴着比不戴好受一些,所以她的话也便当成了耳旁风。
割麦子的时候,我回老家探望父母,坐在济南发往徐州的绿皮列车上。对面坐着一位女士,看我穿着短袖褂戴着棉手套,不太配套。问是怎么了?我向她叙述了事因,她说:“那你得埋怨你的老师了,第一堂课就没有教好。我们的老师,第一堂课教的是‘如何保护好手’。”我问女士是干什么的,她边比划边说:“弹钢琴。”“手动得过了劲,必须等它恢复过来,才能着凉东西。不然,非出事不可。”女士慎重地说。
哎呀!我哪里知道这些常识。
小时候,不听家长的话,家长们每每说:“不听老人言,必定受艰难。”受了“艰难”时,才想起老人们的那些唠唠叨叨。记得小时候爷爷就曾说过,“身上有汗不能用凉水冲,要用温水或者等汗凉干。”这道理与钢琴家的话不是一样的吗?老师没教,爷爷可教了呀!咳,后悔晚矣!
赖非印章:其安易持
棉手套一直戴着,直到这年秋天去一位朋友(老丁)工作室里喝小酒,酒喝大了,棉手套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第二天想再去买一双,也未成行,一天、两天,不知不觉,手渐渐好起来,到了冬天,右手居然能拿筷子吃饭了。这时,我想起来美术馆那位老大娘的话:“老戴着,是好不了的。”这又是什么道理呢?医生怎么没有给我讲过这些?
吃一堑,长一智;经一事,未必明一理。
一次每天都干的活——洗菜,把手弄得肿起来。
一只每年都戴的防护工具——棉手套,把手弄得好不起来。
一次再平常不过的刻印,把我搞得今生今世再也不能动刀。
我给自己的结论是:急性子,不听劝,违反命运的安排。一个警告需要高悬:“兄弟我今生无财运。”挣1000元钱能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想一想,若要挣上10000元,还不把自己挣进去!
日本朋友喜欢的“长发其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