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记

开始它是一张光洁没有皱纹的纸，每日摊在案上，心事一览无余。

有一天，不知哪儿来的人莫名其妙的，在它身上划上一道痕。疼痛，倒是不明显，但是似乎它的生活里就多了点意味不明的什么。它不怕痛，它想看看被划上的是什么。

划痕破坏了绝对的平整，它趁着风来的机会，努力的扭曲身体，直到看到了，那大概是一条弯曲的线。它咧着嘴，突然感觉到自己独特了起来。

期待便多了起来，它小心掩饰着喜悦，可是那份骄傲却还是溢出了纸面。它带着些微的怜悯看向了它的同伴。那些光洁如镜的纸张们，仍安静的伏在案头，心事清晰可见。

它开始期待着下一道痕迹，它相信这是一种锤炼。让它有别于其他存在的必经的过程。

它开始数着时间，想着上一次的偶然是什么机缘。

又一个没有规律可循的时间里，它获得了一枚新的印记，是一枚暗红色的指印。赠予的人手指纤长，按在它的身上，使它颤栗。似乎平衡着什么，下一刻，冰冷的笔触在它身上锐利的切割。

它痛得眩晕，可是又努力的清醒着，试图看清这一切意义的加诸者。然什么都没看清，只残余一段清淡的墨香。

它开始期待更多，哪怕听到了同伴们窃窃的嘲笑。它自己了解，就好。

又是长久的被搁置，它的创口慢慢愈合，心情却渐渐低落。它不懂得那些刻在身上的怪异的字符，但是它相信它们是神圣的。

它想，可能是一首即兴的诗，也可能是一段缱绻又难寄出的情话，又可能是一篇振聋发聩的佳作。它想起洛阳纸贵，它甚至幻想得到自己微微泛黄的模样，虽风烛残年，却又被珍之又珍的妥善收藏。

它开始期待着被寄出，或者什么其他不一样的命运。

某一天里，它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这让它欢喜。它看到了纤长的手指，忙乱的翻着什么，它想，他该是在找它的。它悄悄的借着风，看似无意的滑行到他的手边。他稍微停滞了一下动作，捏起它。

来不及反应，它失去了全部的意识，是全身骨骼碎裂发不出声音的痛。无尽的黑暗似乎是永恒。

它听不到他的话了，它也不知道自己被揉成团，跌入了垃圾桶。

“废纸”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