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

灰

我又来到了这里

灰色的天地，

只有地板，能映出我的身影。像镜子一样，映出我淡淡的忧伤。

我努力冲着地面挤出一抹干瘪的微笑，但回馈我的，是如泉涌般的哀愁。我倒在地上，望着灰色的天空，在灰色的世界里，找不到一丝可以让我悸动的光芒。

地面划开一缕波澜，伴随着涟漪的翻涌，从地面缓缓浮现出一个人影，狰狞的面容如同恶鬼，干瘪的躯干映刻着一丝丝岁月的伤痕。我勉强扭过头看了他一眼，他冲我一笑。笑的像哭一样，本来扭曲的脸颊，更加狰狞。肌肉滑动间，带起一抹哀伤，把哀伤送到凹陷的眼眶。

“我们很像，你和我一样，在孤独中哀伤，在哀伤中快乐，在快乐中，享受孤独。”

我心脏猛的一揪，眼泪夺眶而出，好久了，好久没有一件事，让我泪如泉涌。我忍住哽咽，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我啊，讨厌自己。”

他仿佛心领神会，坐在我身边，仰望着深邃的天空：“我也讨厌自己，讨厌自己的沧桑，讨厌自己的丑陋，讨厌自己被岁月磨光的躯干，渺小的，平庸的，卑贱的，苟且的活在这个单调的世界。没有丝毫波澜的，被埋没在这天地之间。”

“琴声越悠扬，脆弱的心越哀伤。”

我目不转睛，瞳孔被黑色的天空吞噬，映出在黑暗下无尽的深渊。

他突然把头转向我，“但是啊，在单调的世界里，总要给自己一些希望的，不是吗？我一直很自卑，活在丑陋的阴影下，不断的自我嘲讽，自我否定，自我攻击。甚至想就这样悲哀地活下去，伴随着无尽的孤独，一个人走到生命的尽头。我无数次的问自己，生命的意义是什么？前进的意义是什么？否定的意义是什么？自卑的意义又是什么。”

“那么，你找到答案了么？”

“没有。”

我偏过头去，眸子里闪过一抹失望。

“古人感叹世界之伟大，人之渺小，不过是天地间的浮游，沧海间的一粟，我们不像这世界，永生不灭。我们终将在这黑色的夜空中，一点一点的逝去，变成世间万物的一缕灰烬。千百年来，江上的清风，与山间的明月，见证者我们的生，老，病，死。在这个过程中苟延残喘，直到最后销匿在这无尽岁月之中，仿佛从来没存在过。”

“你不觉得很可悲么？”

“也许，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死亡吧，在从生到死的过程中苟延残喘，奋力挣扎，努力在这天地之间留下一丝属于自己的痕迹。自卑，是一件好事吧。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无力，当你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你就有了挣扎的权利，证明自己生命过程的权利。”

他粲然一笑，我从未见过如此灿烂的笑容，这笑容仿佛点亮了世间所有的光芒，灰色的天地变得不再单调，而是在灰色中，盛开出无比斑斓的色彩。

我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望向深邃的夜空，终于绽放出星光点点，我望向他，点点头，就当作告别。

我转身，带着灿烂的星辉，走出了这里。

这里，曾经灰色的天地，

划出缕缕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