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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代听过一首很流行的黄梅歌,其中有句“路旁的野花你不要采”一直萦绕在耳际,觉得这“野花”是专指野蔷薇花的,还天真的想象这写歌的人,一定是被蔷薇花的利刺伤得刻骨铭心。
那时我最喜欢的就是蔷薇花了,也许是乡下除了农作物压根就没什么其他的花,没有选择喜欢的余地。每到清明前后,沟渠边,野地里,还有篱笆墙上,一丛丛的野蔷薇便蹿出了一蓬蓬的嫩枝。没几天的功夫,白的,粉红色的,还有腥红的花蕾就耀眼在我们的面前。任凭它的刺有多密多锋利,我们总能想办法掐到一根根嫩嫩的枝头,撕掉它的外皮,去咬它宝石般圆润的茎,水淋淋,甜晶晶,直达心底。在那有着个叫“荒春”的年代,它虽然填不饱我们的胃,却能满足我们的胃口,蜜了我们的嘴唇,充实了我们的好奇心。吃完再采一捧鲜花回家,放在一只盛着清水的大碗里,房子里便充盈着它淡淡的香味,闻着它读书,吃饭,睡觉,它薰香了我们的少年时光。
成家后去他乡打工,看到许多名贵的花都开在树上,鲜了一方天空也眩晕了行人的双眸。野蔷薇花似乎不受欢迎,因为我压根就没有见过。但有次在青浦的凤溪乡下,我却看到大片的农田里种植着蔷薇花,叶子肥大,花瓣鲜红如血,每朵大小形态似一个模子脱出来一般。朋友见我疑惑便说,这是栽培的月季,花店里的玫瑰花就是由它替代的。
还好我没买过鲜花,我想。后来也就不相信玫瑰了,甚至连累到蔷薇花,觉得它也不再纯洁。
“一夕轻雷落万丝,霁光浮瓦碧参差。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再一次看到蔷薇花开已是三十年后。去年三月的一天,没听到春雷也没和春雨碰面,但春天却悄无声息的来了。我们披着灿灿的阳光去“谋道”南边的一个小山上,去做老太太的清明。那天去的都是老太太的下人:我家的弟兄三个,叔叔家的,小爹爹的孙子,男男女女还有我们的孩子一起有二十多人,五六部车,浩浩荡荡的上了山,山上松树林中有个叫“望瑞庵”的小庙,我的“老太太(父亲叫奶奶)”坟墓就在庙的隔壁。
坟前也有一小片松树林,透过黑黝黝的树杆朝南望去,是一条小山坳,沿着小山坡被庄稼人垒成高低错落的梯田,此时油菜花金黄,逼仄的田埂月牙般弯弯曲曲,埂上小草青青,自上而下望去,似一幅田园美画。
就在老太太的坟上,我看到久违了的野蔷薇花。花开,依旧是少年时的模样,看花的人已近花甲。没有人知道此时我心中的五味杂陈。凝视着面前的土坟被雨水经年的冲刷,只剩下大大小小的石块,上面被或粗或细的蔷薇藤如一张网覆盖住,或张或闭的花朵点缀在绿叶丛中,似我们的思念。细看会发现,这一地的蔷薇其实都缘自一棵近似老树枯根的粗藤上蔓延出去的,藤很粗但并不长,折断的部位已近似木炭,在它的侧面又伸出几根拇指般粗细的分枝,向四周铺开,复又枝上生枝,枝枝交错。
野蔷薇像玫瑰但终究成不了玫瑰,它有杆却无法高大挺拔;有花并不艳丽成不了摆设,上不了厅堂;有藤却不依附于他物,它生有利刺,却不是为了示威,逞强,只为默默的保护着自己瘦弱的身体不被欺凌。它静静的守卫住自己的一方天地,哪怕极小,小得只容下插足的地方,汲取一些有限的养份,努力的向四周扩张,生枝散叶。
我们都是老太太散开的枝叶。
今年清明我是独自一人回去的,三十号因为去枞阳看油菜花节,三十一号才和弟弟一家相约去“谋道”。在老太太的坟头上我再次看到了那些纵横交错的野蔷薇,或许是受正月雨水太多影响的缘故,花还没有开,嫩嫩的枝头才冒出雀舌般的嫩叶,但我相信它一定会盛开的。
看满山的植物,松树、杉木,映山红,高低的權木丛乃至小草……又有哪一种不是呢?因为有了它们,山,才不惧风雨,泥土才不流失;也因为有了它们,山,才显得茂盛,有生机,有内涵,才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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