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是我以前的邻居,在成为我邻居时,他还没结婚,和他妈住在一起,他爸一人守着老家过日子。
他的爸妈作为有儿子的父母,生活极为节俭,克勤克俭,儿子还未到成家年龄,早已替儿子在城镇买下了一间房子,就是我家的前面。他家临街,楼下是店面房可出租,楼上可住人,一举两得,阿福母亲替儿子想得周到。阿福不是读书的料,初中毕业后,学做磨具的手艺活,宁波民营企业发达,谋一份差事还是挺容易的。阿福妈的打算不可谓不好。
有为青年
房子拿到手后,阿福已是学成了手艺。年龄大概在二十左右。
阿福妈和儿子住进了新房子里,当然是白坯的,但作为农村人出身的母子俩,算不了什么。有了床和灶,可以生活足矣。阿福妈的打算是这样的,和儿子俩在一起,店面房给儿子开了个小作坊,自己照顾儿子的生活。等到将来阿福成婚,装修下当做婚房。
母子俩搭伙过日子,母慈子孝,邻里看在眼里,夸阿福是个好青年,阿福妈好福气,将来等着抱孙子。阿福妈健谈,哈哈一笑,讲述着儿子的壮举。
原来阿福不但会看磨具赚钱,而且还烧得一手好菜。母子俩平时的菜都是阿福烧出来的,阿福烧出来的菜色香味具足,阿福娘总是说,儿子娶媳妇后,媳妇是可以不用操心了,只要会吃就成。
阿福的小作坊也有了气色,找了个小徒弟,师徒俩在前间忙着,阿福妈后间做手工活挣外快。
结婚
阿福虽长得一般,但有技术这个加分项,又有现成的房子,很快有了一个对象。且听说姑娘长得很不错。
阿福妈是个厉害角色,儿子很是听话,甚至可以说怕这个妈,钱财方面基本是老母亲给掐在手中的。阿福有了对象后,阿福妈张罗着装修新房,进入结婚流程。
阿福也想快快结婚,娶到美娇娘是喜事,结婚后经济独立,也是阿福无限向往的一桩事。
双方张罗好一切,阿福结婚了,比起同龄人来,结婚的年纪算是早的了。结婚后,阿福的妻子是上班来着,阿福的工作相对自由,一日三餐自然是阿福包揽了。阿福妈完成了老母亲的帮衬角色,归家跟老伴团聚,安心养老去了。
没多久,阿福的妻子不上班了,阿福也不计较,一个花儿似的女人,养着就养着呗,阿福很乐意,不但好吃好喝伺候,零用钱也没少给。阿福妈也经常来往,带来地里种的粮食蔬菜之类补给给小俩口。
阿福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撞大运
结婚几年后,阿福家撞大运了,确切说是阿福妈的运气来了(后面会知道此原因),老家房子拆迁了,可以得到三套新房子。
房子还没到手,阿福早已做了计划,虽说房子是爹妈的财产,自己先到手一套房子不多吧。到手后的房子可租可卖,另两套房子最终也是会落到自己手里,哈哈,这辈子生活是不用发愁了,笃笃定定过小日子了。
此等好事,令阿福的赚钱动力系数大大减少,他坐等房子到手。自然工作没有以前那般卖力了,有了业务来就做,没来也不会挖空心思地争取,技术方面也不去钻了,很快他的小作坊日落西山,业务量越来越少,夫妻俩大多的日子是呆家里搞些吃的,无所事事。
打麻将带女儿
阿福爱上了打麻将,隔壁有棋牌室,邻里之间一呼即应,阿福是每场必到。
在此同时,阿福有了个女儿,妻子只是借个肚子生下而已,以后那是撒手不管,阿福妈接替了养孙子辈的担子。
阿福妈养育孙子并没怨言,但她性急,眼看着阿福俩的日子越过越烂,儿子媳妇咋成了好吃懒做的货色,她是万万也想不到的,但也是无能为力,她心里打定了注意,房子是决不能给儿子媳妇。
阿福妻子爱上了上网聊天,聊着聊着,半夜三更也会出门,她彻底放飞了,不但忘记了自己是个妻子,也忘记了自己是位母亲。
房子落空
阿福妈把到手的三套房子全捏在自己的手里,阿福据理力争去要,阿福妈坚决不肯,把两套出租,一套自主。
阿福的盘算落空,小作坊支撑不下去了,最后也是倒闭关门。妻子每天伸手要零用钱,不给就吵架,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发展到后来,阿福妻子终日不归家。邻居的风言风语四起,起先阿福还做一下申辩,后来干脆都赖得申辩了,随便怎么说,当做没听见。有人给阿福起了个绰号“呆鬼”,阿福也笑纳了。
相依为命
阿福的女儿会走路了,阿福妈的责任已尽,把孙女送回,她出门打工出去了。
父女俩相依为命。我们经常会在一起打麻将,阿福打麻将时,女儿跟在身边,夜深了妻子还没回来,小孩子熬不住 睡着了,阿福一手抱着女儿,一手摸牌。邻居家的大叔看着小孩可怜,帮忙抱着。冬天的寒夜,麻将打完,阿福抱着熟睡的女儿回家,已是冻得手脚冰冷。
女儿跟着阿福受苦,饱一顿饥一顿。小女孩渴求母亲的温暖,阿福妻子偶尔在家,白天跟孩子玩玩权作消遣,晚上可把孩子推出房间,拒绝跟孩子一起睡。因为她进出也没个数,夫妻感情日渐冷漠,她只是把家当做了客栈。
阿福对妻子也是很生气,妻子好几天没回家了,扬言不让她进家门;可是妻子的身影出现,阿福完全忘记了仇恨,笑嘻嘻地迎接大驾,赶紧备好菜好饭招待。
阿福总想会感动妻子,最终浪子回头,阿福可以既往不咎,一家人和美过日子。
可是,妻子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多,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阿福彻底地绝望了。
找到挣钱门道
阿福信佛教的,后来光景不好,他越来越常进寺院的大门,能够在手头不宽裕的情况下较大笔地给寺院捐钱,跟寺院走得很近。后来干脆初一月半去寺院帮工,倒是开展出了一个业务,进些香火锡箔之类的祭祀品,卖给寺院里的善男信女。
阿福的长相逐渐向“福”字靠拢,腆着大肚子,脑袋光不溜秋,正常的衣服已是难以买到合适的尺寸,干脆穿起了那种宽大的唐装,跟起先的有为青年长相越走越远。
信佛后,家里也不吵架了,妻子走妻子的,他不是带女儿就是去寺院,相安无事。阿福妈还是照常来,她毕竟放不下孙女,每次带来吃的穿的,收拾一下这个烂包的家,完后临走跟阿福大吵一架,摔门而去,扬言她不管了。不过,她的不管只是一个星期的限度。
阿福变了
具体说,人还是这个人,只是脾气变了。
还是打麻将,谁敢惹了他,他甩牌出去一张连带着喋喋不休的抱怨责骂;阿福的妻子向他要零花钱时,有钱时给了骂,没钱给不了也要骂;阿福妈抱怨几句,阿福胆敢顶回去了;最惨的是女儿,孩子很小学会了看阿福的“三色”,小小年纪承担起家里的部分责任,比如会站凳子上洗碗擦桌,给阿福盛饭。可是,碰上阿福有气没处出的时候,女儿成了出气筒,可怜的孩子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如何惹了阿福这个爹。
邻里夸阿福的女儿懂事,只有我知道,因为我深有此感,这哪是懂事,这是被逼着长大,讨好大人求得一方净土。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孩子,自卑、敏感,讨好型人格,会在很长的时间里深受其害。
阿福三十多岁的年纪,最大的爱好是背着黄袋子,穿着纳衣求神拜佛,成了老太太们的团宠,还顺便挣些香火钱。
大伙的非议
阿福虽信佛,可是大家对他的举止颇有微词。
我们的房子传言,要来拆迁,大伙自然是无限期待着,谁不想当拆迁户。可是,阿福放话出来,谁要来拆迁,他第一个要求是拿两百万出来谈,否则他会是钉子户,大家谁也别想拆。
阿福家的后门是公用地方,阿福第一个搭棚出来做了个杂物间,上面来人要求拆掉,他骂骂咧咧怪罪于举报的人。棚搭出来还嫌占得不够多,种树、放石凳、移大缸,快要碰到别人家的后门了。
阿福家旁边有增设一个公共汽车站点,阿福得知预设在他家的正对门,把材料啥的扔得到处都是。别人不解,这是发的哪门子火,这站点跟他家没一毛钱的牵连啊。他说公交车来了影响他睡觉。
阿福家楼上的一户人家卫生间渗水,阿福二话不说,直接上楼拿走了人家的阀门。楼上人家半天没反应过来。
此类事等等,颇让阿福扬眉吐气,他总是说,谁敢惹我,来试试看!
可是,有一年到了年底,家门口来了几个陌生人来打听他的住处,阿福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大伙儿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结语
人家倒是不怎么惹他了,本来也没想惹他来着,只是跟他说笑时,“你是最有福气的,你妈的房房子那么多,你怎么用得完。”
他说,“等到我爹妈过了,我也差不多了,这辈子我是用不上了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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