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滋味儿,就绕不开搞怪的时机。
记忆里的好滋味,总是冬天冒着热气的烤红薯,夏天一切两半的沙瓤西瓜,运动之后大汗淋漓时的冰可乐,病得迷糊时炖得粘稠的大米粥。这些滋味儿在特定的记忆里如此突出,倒像是天为了烤薯而冷,西瓜夏了整个夏天。
今天要说的滋味儿,发生在独居的最后24小时。
故事总是发生在深夜,不过我这次遇到的似乎是事故。凌晨一点钟,海棠花和我未眠。海棠花失眠的原因不得而知,反正我睡不着是因为空调遥控器坏了,而我刚刚发觉。冬天里比起开不了空调更惨的是关不掉它,遥控器坏得很全面,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各种角度对着空调按关机都毫无反应。
最要命的是,宿舍空调似乎品质不佳,制热模式只往上头一个劲儿吹暖风——床铺已经热得烤箱似的了,地上却还是一片冰凉凉。在上铺实在燥热,下床看书又冷得入骨。上上下下,感觉自己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特想跟董明珠阿姨发个短信,建议改进一下空调功能。凑近了一看,嘿,原来是Q力空调不是格力空调。董阿姨我错怪您了,跟您道歉。
机智如我,把窗户打开总行了吧,窗外魔法湿冷与空调的燥热对冲,我岂不是坐享其成?打开窗户,冷空气立马杀入室内。空调哥感受到了事业上的威胁,心想那还得了,马达轰隆隆作响玩儿命开始吹热风。一股汹涌的热气瞬间占领了床铺以上的领空,把我烘焙得外焦里嫩,把我烘焙得酥脆可口,把我烘焙成一个浓缩肥宅。五点钟,床铺热得缺氧,想睡又不敢睡。迷糊之间想起父亲一位年轻同事,冬天和家人吵了架就在车里过夜。结果车里缺氧,第二天早上人没了,才二十多岁。不禁悲从中来,可是世界还在沉睡。
天亮了找宿管阿姨借了遥控器关掉空调,总算是能睡一会儿。梦里在做实验,又干又热的,醒来一看手机,老师果然找我去做实验了。睡了三小时却莫名精神抖擞,甚至做实验都很快乐。熬到下午四点,实验是做完了,我站着都快睡着了。整个人处于一种半醒不醒的混沌态,像是薛定谔的清醒。灌下一杯黑咖啡,去地铁站和闺蜜会合——本来是个完美的周六,我们约了晚上看枕头人呢。
大概是肉眼可见的憔悴,地铁上的两位小朋友给我让了座。我坐下就睡,和红红碰头之后没有座位,只能站着趴在她肩上开启节能模式。她实在担心我这个状态,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学校,看完枕头人就把我带回家了。枕头人实在精彩,我们两回去后躺在床上讨论了许久,越说越可怕,越想越恐怖。红红家好暖和,床铺枕头都松软,隔床如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梦里我是豌豆公主,红红骄傲地掀起床单给我看:我家的床垫有好几层,这一层是棉的,这一层是羽毛的,这一层是橡胶的......
周日早上七点,她要加班,我准备回学校做实验。出门前她塞给我两个溏心蛋和一瓶草莓牛奶。大冬天的早上,路上行人匆匆,只有我兜儿里揣着溏心蛋,俩!感觉自己是个大富翁,这么好的溏心蛋不吃碗面可惜了。
掀开面馆门帘儿,里头是个热热闹闹的早餐帝国。脆底儿的芝麻生煎包得来一碟,浇上一勺红亮的蒜蓉辣酱。再来一碗炸酱热干面吧,炸酱面按说没有放芝麻酱的理儿。但这里是武汉,管它正宗不正宗的,入乡随俗嘛。
再拿生煎包蘸上点儿辣酱,脆底儿一咬就开,是那种酥麻麻的脆,鲜肉汤汁儿把包子皮儿浸润得刚好,是这个味儿。炸酱看着油汪汪的,跟圆溜的碱面一拌——好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一家给的是黑芝麻酱,炸酱的咸鲜裹着芝麻酱的爽滑绵密,腌萝卜酸豆角钻在面里抖落不下来,咬到了就是一口脆生生的惊喜。溏心蛋剥开了拿筷子一戳,半流动的蛋黄遇上热气腾腾的面,随便搅和几下满口都是蛋黄柔滑丰腴的口感。猛吃几口才感觉确切的活了过来,看着烟雾缭绕的面馆儿,尝一口踏实日子的滋味儿。
有这样的早晨,何去他处觅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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