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人

啄木鸟文学院·2022年初级班作业

夜很深沉，放眼望去，一眼看不到头，只觉得四面八方都被黑暗所包裹。

那黑，浓稠得似乎抹不开，伴随着海风呼啸而过的心悸。

老王趴在小船里，拽紧了船绳，他紧张地注视着四周。

“早知道就不自己一个人出海了。”他心里懊恼极了，然而此刻，除了祈祷，他什么也做不了。

船在海面晃悠着，海风带着铺天盖地的腥味涌入他的鼻腔。

这晃动、这气味让老王想呕吐，但他只是使劲地咽了咽唾沫，抿了抿嘴，忍住了。

风浪一波一波地涌着，小船随着这涌动在海里来回晃动着。

老王将自己的身子紧紧贴在船底，本来只是想在附近浅海钓钓鱼，怎么会不知不觉间进入了这里。

此刻，四面不见灯塔，不见陆地。

如果没有这冷冽的寒风，没有这黑暗的海面，这样类似游乐场海盗船的晃动频率，老王也许会喜欢。

然而现在……

风越刮越急，浪越来越大，一浪接着一浪往小船上拍打着，似乎想要把小船给拍翻一般。

哗哗的水声在老王的耳朵里渐渐放大响成了一片，不断有水漫入船里浸湿了老王的衣裳。

老王战战兢兢地祈祷着，心像打鼓一般擂着，“咚咚咚——咚咚咚——”

哪路神仙都好，能显灵就行，我不想在这样的地方多待一秒了。

风以及在呼啸，海浪仍然在咆哮，千万道声音汇聚在一起，很快，耳中的声音犹如千军万马在奔腾。

巨浪像猛兽一般，吐着白色的泡泡，向着他的船只扑来。

不好！

老王惊恐地看着即将拍到自己面前的巨浪。

他全身绷紧，忍不住大叫起来：

啊——

他的腿一抖，浑身一激灵，眼猛地一睁——

眼前的模糊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定睛一看——

一片墙壁。

原本雪白的墙壁，此刻被光影照着显得斑驳起来，墙壁角落的空调亮着红色的指示灯，仿佛怪兽瞪着血红色的眼睛一般。

老王坐起了身，床吱嘎一声，在这宁静的房中，竟然显得分外响亮。

他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看时间，12:30，一场梦。

老王的后背被冷汗浸湿，梦里那孤独感，那在海水中的窒息难，真实得让他难受。

老王下了床，他觉得很口渴，汲着拖鞋往厨房走去。

路过书房时，看见书房的灯依旧亮着，这媳妇儿又在加班了吧？

最近一周，媳妇儿天天都在加班，每天捧回来厚厚的资料，做到很晚才歇息。

对于这一点老王是很不满的。自己的工作狂媳妇儿已经快到对工作走火入魔的地步了，对自己也是不闻不问。

“早点休息吧。”老王推开房门对媳妇说到。

可媳妇埋头在电脑和资料里，没有应一句话。

“我说你早点休息吧。”老王忍不住扯着嗓门嚷嚷起来。

终于媳妇儿抬起了头，疑惑地望向了他。

“唉，算了，你忙你的吧，早点休息，注意身体。”看着媳妇那茫然的眼神，老王有些心疼，这傻媳妇儿做工作做傻了一般。

老王喝完水后回到了床上，却再也无法进入梦乡。

他在床上胡思乱想着，眼前一会儿浮出梦中的小船，一会儿浮出其它杂事……朦朦胧胧之间，他感受到身边的床塌了下去，床吱嘎作响，是媳妇忙完工作睡上来了吧？

嗅着身旁熟悉的馨香，老王的心终于踏实起来。

睡意向他沉沉地袭来，他闭上眼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二天一大早，老王醒来时，家中又只剩他一人了。

今日不知为何手机铃声没有响起。

老王一边抱怨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衣服，抓上自己的背包就要往楼下冲去。

门一开，恰好碰到了楼上牵狗散步的邻居。

“早啊。”老王习惯性地向邻居打招呼。、

然而不等邻居开口，邻居手里牵着的小狗却汪汪大叫起来。

邻居尴尬地牵着狗绳儿，嘴里训斥道：“叫什么叫，别乱叫。”

老王好笑地摇摇头。

这小狗，见人就爱叫，真是狗仗人势，以为主人在面前，自己不敢将他怎样。

也难怪楼上楼下的邻居都不喜欢它。

邻居还在训斥狗，拖着趴老王家门前的狗要上楼。老王不再和他一般见识，

“上班要紧，别迟到了。”老王。不待邻居和他搭话，也麻溜冲下楼，小跑着，往办公室赶去。

好在他办公室离住的地方并不远。10来分钟的路程便到达了。

老王所在的部门是闲置，他在里面虽然担任行政职位，可一个上午都没有什么忙碌的东西。

只好悠闲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喝着茶，品着香，竖着耳朵听着周围人嘴里的八卦。

等到吃饭的时间，他像往常一样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吆喝同事一起去吃饭。

然而竟然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老王觉得很奇怪：这些同事怎么了？平时大家相处不是挺好的吗？干嘛今天突然这样不搭理人了呢？

他起身想拍拍邻桌小李的肩膀，可还没等他的手落到小李的肩上，小李头也不回地站起身向外走去。

“这家伙，今天吃炸药了？”老王讪笑着，扭头问另一边的小张。

可小张竟然和小李一样，不搭理他一前一后往外走去。

“这两人，有毛病吧？什么意思啊？你们当我是透明人吗？”老王的手尴尬地落在了身侧，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

仔细思索，自己明面上好像没有得罪二人的地方，唯一可能有误会的，就是上周的升职通知吧。自己升了职，这两人什么都没有得到，现在莫非是在报复我？

老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便不再搭理这糟心的事情。

然而接下来的半天，老王依旧不顺，大家对他视而不见，无论他说什么都不搭理他。

就连领导也排挤他，将他的工作安排给了别人去做。

这个下午老王觉得崩溃极了，他拼命回想自己上午究竟得罪了谁，然而，记忆一片空白，想了半天都没想起自己究竟得罪了谁。

晚上他疲倦地回到家里，惊讶地发现妻子竟然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小丽，你这工作狂终于今天不狂了。”老王笑着、说着，往妻子走近。这是今天唯一一件让自己顺心的事情了吧。

然而他的高兴劲儿还没有过，妻子竟然起身，绕过了他往厨房走去。

老王愤怒了，自己妻子怎么也和白天公司里的人一样当自己透明人呢？

他顺手抓起手边的杯子，狠狠往地上摔去。

啪的一声，杯子在地面四分五裂，无数块明晃晃的玻璃在地面打着滚。

“是谁？”妻子从厨房一下子探出了脑袋。

老王心中有种破坏后的得意，他等着妻子来和自己大吵一架。

妻子一边擦着手上的水，一边往客厅走来。

当妻子看到老王脚边四分五裂的杯子时，竟然不可思议地捂着嘴哭了起来。

这怎么会呢，就因为一个杯子，妻子竟然如此伤心。

老王心中顿时懊悔极了，两人结婚十多年，妻子从来没有如此伤心过，自己的语气和态度确实让人伤心了一点。

他抬手想摸摸妻子的头，给妻子说一声抱歉。

然而妻子的话语却让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老王是你吗？是你回来了吗？你终于回来看看我了。”

什么！我不是就在你面前吗？老王心里很疑惑，自己就在妻子的面前，难道妻子看不到自己吗？

他颤抖着将手伸出在妻子的眼前晃了一晃。

然而，妻子的眼睛竟然眨都不眨，只是泪眼朦胧地看着杯子的前方继续说道。

“我知道是你，你一定是回来了。你是放心不下我回来的吧？昨晚在书房里，我能感觉到你似乎出现过，你能让我和你见上一面吗？我真的好想你呀！”

妻子继续哭泣着，满目哀愁与眷念。

什么？！

妻子的话仿若晴天霹雳一般在老王的脑中炸响，他的眼前不断浮现出一幅幅奇怪的画面。

良久，老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伸出手，想拥抱妻子。

可在手指头挨着妻子的瞬间，摇着头收了回来。

是的，老王终于全部都想起来了。

他已经死了，在以为是梦的那个真实场景中死去了。

家中的一切让他放不下，于是他穿越黑暗回来了，活成了一个“透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