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巴巴的毛拖鞋

糊巴巴的毛拖鞋

图文/桃子夭夭之

糊巴巴是大家给他取的外号，够怪的吧，我也听不准到底叫个啥，只听个音，叫糊巴巴。

其实他家姓胡。

大概因为他是弱智口齿不清糊涂又哑巴，所以得了这个外号。一米多高的大个子，却只有两三岁小孩的智商。

糊巴巴一天当中就只有两个乐趣，第一个就是追着孩子玩，第二个就是模仿。尽管在别人看来他总是成为别的孩子或取笑或欺负的对象，可是糊巴巴就是喜欢追逐他们跑来跑去。

他还喜欢模仿别人。有经过他家门口上学的小孩子背个书包，不知从哪弄来一个破书包他也一直背在身上。有扛锄头下地干活的老汉，他也回去找来一把锄头扛在肩上，有模有样地学着人家。有赶鸭子的老婆婆，他也跑去找个棍子驱赶人家的鸭子。有牵羊骑马的，他也学着人家，用一根绳子绑在长凳子上一会牵着一会又骑上去。

糊巴巴还有一个最大特点就是一个大男孩儿脚上一直穿了一双女人穿的大红色毛拖鞋。

那双红色毛拖鞋无论秋冬一直在他脚上趿拉着，后脚跟泡沫底子都磨薄了，毛面几乎洗的剩下一层布面，上面的花色早已不见，但依旧看出是红色。只是磨损的厉害。

如果换做正常男孩儿一直这样穿肯定会觉得奇怪，但放在糊巴巴身上也就不那么奇怪了，因为他本人的行为就让常人难以理解。

可是再难理解的事有时也总有个因，一旦你得知了这个因，反而对他这种行为背后隐藏的东西深感触动。

据听说糊巴巴他妈一年前掉大坑淹死了，他妈活着时患有间歇性精神病，平时要是不犯病啥活都会做，一旦犯病就满大街到处乱跑。

有人见过糊巴巴脚上穿的红色毛拖鞋是他妈活着时常在家脚上穿的毛拖鞋。

那一刻忽然深刻体会到什么难以言表的东西。

也许是难过也许是悲伤也许是怀念也许是别的什么，总之难以用语言表达清楚。

这些涌动的复杂情感体验对于糊巴巴来说他可很难理解的通。但他有记忆有感觉。

他可能记得曾经在这个家有一个他感觉熟悉的身影穿着这双红色毛拖鞋到处走动，那双红色毛拖鞋的主人曾经跟他很亲照顾过他给他做饭洗衣跟他说话陪伴他度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可是如今这个红色毛拖鞋的主人消失不见了。

他不知道如何表达这种变化所带来的不适和更为深层复杂的感受，于是只好选择这种他认为用来表达对那个不见了的人想念。

简单又固执的想念。

穿在脚上的红色毛拖鞋又在家里到处走动了，带着这种熟悉的感觉和记忆让他觉得安心度过以后的生活。

那一日我拿来两本书塞到他的破书包里，我想告诉他那个书包是用来装书的，书本上有字，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他迷茫的翻看书，然后又塞回书包，还不忘拉上书包拉链。

忽然就兴高采烈的拍起手。然后又指了指天，激动的嗷嗷叫起来。

我顺着他望去的天空，有一只展翅的鸟儿悠闲的在云端下翱翔，是的，他想做一只自由飞翔的鸟儿，这时他张开双臂学鸟飞，在我身旁围着我转。

如果真有下辈子你托生成一只鸟，这样你就真的可以像鸟儿一样在广阔无边的天空自由了。

而我如果真有下辈子我希望变成一棵树在阳光下简单生长。

这一刻阳光静静洒落在我们身边，时光悄悄在游走，周围的人们沉浸在各自制造的事件里，掉入时光席卷一切的洪流中被淹没。

糊巴巴却让我跳出时光以第三方的视角体会这时光以外的存在。

仿佛时间慢了下来，而周围仍在川流不息中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