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吃着同样的午餐,却有不同的下午"。
忙于生计的繁琐日子里,一个忙碌的午后突然看到了这么一句话,于是想起了一个故事。故事出自都德,没错,就是那个写《最后一课》的法国作家。
都德的故事是这样的:
从前有这么一个人,他长着一个满是金子的脑袋。由于脑袋里全是黄灿灿的金子,父母不敢让他出门。于是,小时候他"从一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日子过得乏味而漫长。
终于有一天,他长大了,开始觉得自己无法接受无趣苍白的生活,他对父母说:我自要出去闯荡过活了。父母说,可以啊,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总要报答我们一下吧。
金脑人二话没说,从脑袋里取出一大块金子给了父母,然后开心地离家出走了。
刚刚得到的自由、满世界的花花绿绿,这一切都让金脑人觉着原来生命如此美好,何况那脑子里还有满满当当的金子。
他拼命地贪恋着物欲和享受;他学会了一切好玩的刺激的东西;他学会了挥金如土。
过度的挥霍和享受,让他的脑袋因过多地支取而时而隐隐做痛。
他交了几个所谓很好的朋友,这些人围在他的左右,奉承或者投其所好,都是因为他的脑子里,有每个人都喜欢的东西,金子。
总之,他过得非常快乐,直到有一天,那些朋友趁他熟睡或者醉酒时,悄悄地从他脑袋里偷走一块又一块的金子。
后来他恋爱了。她是一个很会花钱的女人,因为非常地爱她,金脑人愿意为她从日渐枯萎的脑袋里,摸出金子来满足她各种奢侈的物质需要。
再后来,他心爱的女人死了。
一天,这个可怜的人,为了给幻想中的妻子买来她心爱的一双小巧的靴子,他挣扎着,摸出了最后的一点金屑。
然后他死了。
故事出自都德的短篇小说《金脑人传奇》,小说的最后,作家用这样的文字画了个句号:
“夫人,这就是金脑人的传说。
尽管这故事貌似荒诞,但这个传说从头至尾都是真实的……全世界到处都有穷苦人,他们不得不凭自己的脑子来生活,他们将自己的骨髓和脑汁换成美丽的纯金,以支付生活中所需的针头线脑。对他们而言,这是每天都要经受的痛苦,那么当他们不再想忍受痛苦之时,就…”
这篇小说,有些人认为是作家都德对脑力工作者的道德训诫,但仔细想来,又何尝不是许多人生活的无奈和必然呢?
再说说一位叫张恨水的作家吧。
当年,《秦淮世家》《金粉世家》等几部情意绵绵的戏在大江南北热播,赚取了不少人清泪和钞票。
也许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原著作者张恨水是这样的一个人。
了解张恨水先生,是不太可能从他的作品入手的。
小说,本身只是小说。
了解张恨水,所以读一本附有先生年谱的传记,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他一生创作三千万余字;
他有数不清的读者;
他可以同时在报纸上开好几连载;
他搞过新闻,写过诗,骂过政府,抗过国难;
他也有数量惊人的散文,以及让热血沸腾或者诅咒的文字;
但真正让他妇孺皆知的,还是《春明外史》《金粉世家》《啼笑因缘》,还是那些尘世终生的恩恩爱爱,悲欢离合,儿女情长。
当年他的小说非常火,几乎火过我们知道的任何一位畅销书作家。
他是一个长子。
他有好几个兄弟姐妹,一个老母亲,妻儿老小都需要他养活,都靠他手上的那支笔。
他需要钱,他必须有读者,很多人去买他的书看他的书才行。
所以“作够了新闻苦力”的他,必须使自己的故事通俗好看,所以没有办法去精构细造。
他就这样不知疲倦地下啊写啊。
他是一个有很强士大夫情节的读书人,他们那一代年轻人做过的激越荡气的事,他也都做过。
士大夫的种种品行,独立思考的能力,不畏强权的傲骨、清高、忧患,这些在他身上也都不曾缺失。
只是这一切,都因为那些市井言情带来的声名稀释或者掩盖了。
因笔下的痴男怨女、儿女情长,有人非议其小说尽是"风花雪月,鸳鸯蝴蝶",鲁迅曾多次发文抨击张恨水文章,但面对诟病,张恨水泰然自若:
"不管是捧我的,还是骂我的,都是在为我做义务广告。"
不辩不争,潜心创作。
他只会写“鸳鸯蝴蝶”么?
抗战时期,他以笔代刀,转变方向开始写抗战小说,利用自己的文字和声名鼓舞人心,宣传抗战。在陪都重庆,他像个孤勇的战士板,他一手写连载小说,一边著时文杂评,文字中洋溢着满怀的侠义心肠。
对于他犀利的评论时事的文章,激进著称的陈独秀都曾劝说其"收敛一些"。
“鸳鸯蝴蝶派或然?孤军作战廿余年。卖文卖得头将白,未用人间造孽钱。”
晚年,张恨水这样总结自己几十年的写作生涯。
诗里流露的,除了心底的坦然外,还有不难听出的心酸。
有人说,如果家境如梁思成、胡适之他们,他会拼命写那些言情小说么?
我要表达的是,我们中间有很多人被迫以大脑为生,但又不得不把脑力心思放在另外的许多琐事上。
无法选择,人们因此而走向繁琐和沉重。
写了那么多大侠,金庸也不见得就比得上乔峰万一;同理,王朔写了那么多痞子,真人也不一定就不着调。
都一样吧,为了生活,起码最开始是这样吧。
所以,少一点贬低和求全责备,张恨水他们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生活让我们变得平庸与繁杂。
而我们,没法拒绝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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