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宫墙里的梨花落着,落了好几年了。第一眼见这株梨树时,她就站着树下一动不动,或许那时的她就意识到,这已经是她最后感到这样的宁静了。所以她把她父亲的骨灰埋在了这里,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来过。
每年只有雨后苍白的梨瓣为死者默然哀悼。
(二)
这次,她却来了。雪君,雪君……她默念自己的名字,却怎么也记不起她曾经的名字。梨花顺着风落到她随意绾着头发上,她的肩上。她抖了抖丧服便都落到了地上。这身丧服还和她几年前遇到他时穿的那件一模一样。
对于她,一切都没变过。
昨夜,姬景召她商议一次重要的任务,然后给她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雪君,今晚再去陪陪你父亲吧。”他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也从未让她在每次任务前去和她父亲道别,她也从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她把父亲葬在哪里。
她只是他手下最得力的杀手,她会为他付出一切。
“为何?”她问。
他反问:“雪君,你很少这么问。”
因为她认为没有必要。
姬景似乎憋了口气,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听我的,再去看看吧。”
她把这句话当中一个命令,她想要不在意,昨夜的寒风却吹的她心里一阵凄凉。
多少次危险的任务,他都没说过这句话,唯独这次。她知道这次自己或许是真的要被作为一颗弃子了。
她在这树下酌酒,对着梨树,对着树下的人,一杯敬她死去的父亲,一杯敬姬景,一杯敬她自己……她在街上被老管家选中的时候,他的眼眸还是清澈的,他买下了她,所以她的一切都是他的。
他宠幸过她一次。此后再没有召她入过房间。从她执行第一次任务开始,她就是他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剑,她也从来没有再对他起过任何念头。
杀手就该有杀手的样子。君主也该有君主的样子。或许是有一份情,不过都埋藏在心底,就像封坛的美酒,可能香甜,也可能酒坛早已破碎不堪。
天已破晓,她的刀亦磨好了。
“雪君大人,五皇子催您启程了……”
“帮我转告殿下,雪君提前祝他……登上皇位。”
(三)
这次任务他果然早料到她会失败了,他总是这样把每一步都计算的丝毫不差。雪君被绑在柱子上,四周的火焰都是为她准备的。
姬景就站着城下,四目相望,雪君想看到些什么,却什么也看不见。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温柔的他了。
“姬景!你看清楚了,你和我作对的下场!郑才是皇上!”姬映穿着龙袍冲城墙下面咆哮,而他要活活烧死她。
而姬景冰冷的表情也越来越冰冷她的心。雪君这时又想,要是在那一夜她请求他娶她,而不是选择为他挥刀,她的人生是否会不一样?而他不是为了学会做一个君王,对她温柔以待,她又会对他有多少情?
但最后她也只能自嘲的一笑,他们都对彼此有一丝的情怀,也只是一丝。他是她唯一爱过的男人,却又不爱了。
这十年来,他们或许爱,或许不爱,最后她才明白,原来他们仅剩了一丝爱,竟然是因为无作为。
他们都埋藏的太深了。
这一刻,她想开口,却又咬紧牙齿。血光飞溅,乱战已起。她果然是枚弃子。
“雪君……”
火焰的声音中,她似乎听见他还在叫她的名字,他从来没有用这么温柔,这么悲凉的语气叫过她的名字。
这样已经足够了。一切都已经在火焰中蒸发了。
(四)
一月后,宫里突然从民间找来许多上号品种的梨树,皇上亲自下令都种在了梨婉宫中,太监宫女们都忙碌的不得了,刚刚经历过战斗的皇宫已经把血水都掩埋了起来。
“梨妃娘娘,您的衣裳已准备妥当。”宫里的老太监弯着腰说道。
“放在一边吧,告诉皇上,我随后就到。”
“不必了,雪儿,郑已经到了。”
梨婉宫中跪拜的声音从里传到外,然后看到的是龙袍加身的姬景。
雪君亦是行了一礼,姬景道:“以后你便不必行礼了,还有,你该自称本宫了。”
“是,皇上。”
“别这么说话,你不是我的手下了,走吧,我帮你更衣,然后再一起去登基大典。”
雪君忍不住一笑,宛若一汪清潭,她任由他拉起自己的手。
“遵命,我的皇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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