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去拜年,出家门拐弯,路过邻居的大门前,爱人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告诉你一件吃惊的事。”
稍微停顿,他说:“这家的红旗死了。”
这个消息着实惊到了我。红旗,是这个家里的二儿子,个子矮小,我经常看到他拿着扫帚把门口那一段街道打扫得干干净净。他家辈分小,偶尔碰面了,总会跟我打招呼:“婶子,回来了。”我礼貌地点点头,答应一声,然后就没有再多的交集。
“好好得怎么死了?”我问。
“大年初一早上,老母亲等他起床吃饺子,一向勤快的他竟然睡起懒觉。有本家哥哥来给他母亲拜年,去西屋喊他,才发现人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呼吸。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推测是起床后脑卒中,急病走的。”因为无儿无女,按照村里传统,这样的人死后不办丧事,本家随即就把他埋葬了,连个动静都没有,我们这些邻居也是听别人说才知道的。
他的死让我唏嘘,是因为他让我想起前段时间热播的电影《隐入尘烟》,那对苦出天际的马有才夫妇,最起码还品尝过爱情的温暖,这个红旗,却孤独了一辈子。
红旗,曾是我爱人的小学同桌,他身材矮小瘦弱,胆子也小,说话像女孩子一样慢声慢气。他父亲祖上是老财主,却吝啬到变态的程度,外号“老夹子”,而且出了名的暴躁,喜欢大喊大叫,高声骂人。他和哥哥都受父亲的影响,吝啬到不正常。他父亲十几年前去世了,哥哥前年也死了。
红旗初中没毕业,就去了离家三公里的小屯煤矿上班,他今年47岁,算起来,已经工作了30年。这么多年,没有脱过班,应该攒下不小一笔积蓄。
但是他活得不像一个人,他就像一只蝼蚁似的,只知道不停地劳作,却不消费与享受,只维持最低的生理需求。没人见他买过东西。在矿上,工人每天有班中餐补助,他也不舍得买来吃,捡别人吃剩的填饱肚子。因为这样抠儿,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他上夜班,不带家里钥匙,每次回来,都会一边敲门,一边高声呼喊,
十几年前,曾经成过一次家。那个女人在城里开出租,剪着短发,跟男人一样喝酒抽烟。这样的女人,红旗这样的男人哪里能降得住,过了没几天,就走了。彩礼加婚礼诓走十几万,连个结婚证也没领。
之后,那个女人每年春节回来住几天,骗一些钱就又走了。
这样一个愚昧的、毫无存在感的男人,突然离世,无儿无女,大家唏嘘,他攒那么一大笔钱有什么用?老母亲年岁已高,半糊涂,他的遗产就好过他侄子吧。
我听到他的死讯,也只能叹息一声:生如蝼蚁,命如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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