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

01

林一用草纸画了一幅画，黑色0.5碳素笔，没有一气呵成的线条，整张画面全部由短线构成，画中有一个黑色的大方块，台面上支出一圈不锈钢铁皮，结合着后面的长方形多媒体黑板可以知道它是一张多媒体讲台，上面“张”着一个人，屁股直插进了讲台里面，头像黑板的反方向仰着，从同学们坐的书桌的方向可以看到那张未上色的脸，眼睛被画成了黑黢黢的洞，中心处有一点点光亮，嘴角流出黑色的血，正在逆着脸颊向头皮的方向流淌，四肢像翻转的蜘蛛那样向外张着，好像还没有死透。

林一将画作叠好，用右手手指轻轻怼了一下同桌的胳膊肘，左手将画从书桌下面伸过去。

没有回应......

林一加大力度，用画轻轻拍打同桌的大腿，说： “你干嘛不理我。”

“我知道你画了什么，别把那东西打开给我看，晦气。”

林一叹了口气，将左手收回，重新把他的作品打开，仔细地欣赏了一遍，中心的折痕好像将画中人的身体从下巴处劈开，整个人分成了两半。

“恶心。”

右边传来声音让他哆嗦了一下，心里像被抽干了血一样的难受。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不能理解呢？

02

下课后，林一开始着手布置这项工作，早上共有四节课，三节课间，每节课间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加起来就是三十分钟，中午有半个小时的午饭时间，在半个小时过后，就陆续有同学回来了，他需要在这段时间内完成那件事。

房间的里外都有监控，教室内部的正前方有一个监控，正对着学生，照不到讲台；走廊外面有一个正对着教室的监控，监视门前门后里外进出的学生。想要在不被监控照到的前提下，做完那件事，林一的活动范围不能超出这个讲台，否则就会被看见，留下证据。

还有......

总之，这是一件简单又有趣的事情。林一想着，嘴角不禁上扬，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

03

当奇哥推开教室前门时，很显然，他还没有做好应对眼前景象的心理准备。他张着嘴，把中午吃的韭菜鸡蛋馅的馅饼吐了个干净，尸体的一只腿搭在讲台的边缘，小腿从膝盖处竖直向下，脚尖正好点在讲台旁边的书桌上，右手向外僵硬地伸展着，头向外张着，从侧面看不清她的脸，最明显的是那头发，长长的马尾辫竖着垂下，摇摇摆摆，像老式的钟摆，在落到最低点时和水泥地面相互接触一下。

“奇哥，奇哥！你怎么了？”

“快......快去......”

“去......干嘛？”

“你他妈没看到吗！讲台上躺了个人，总之快去找人啊，警察、老师谁都行！”

（沉默......）

“我......没......我没看到人啊，林一......你呢？”

奇哥眼睛睁得大大的，向两只照向地面的探照灯，此刻，探照灯转移了方向，聚焦到了林一的脸上。

“林一......你......”

“铭奇，你竟开玩笑，这大白天好好的，哪有什么人啊。”说着，林一走到讲台上，双手撑在尸体张开的两只大腿上，双手手掌一用力，双脚悬空，整个身体借着一股劲支了起来，尸体的小腿随着大腿的下压带动绷直了，像天鹅舞演员那笔直的大腿和脚尖，做完这些，林一转过头看向铭奇，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你看，哪有什么人啊。”

04

“如果我用手中的这只锤子，用力敲一下这个泡沫板，大家说是它能发生形变还是这只锤子啊？”张老师举起了锤子，锤头的重量压着她的手腕，呼吸随着锤头和手腕的对抗变得粗重了一些，显然，这个锤子对于这位年过五十的女老师来说有点太重了。

奇哥看着眼前的景象，觉得有点恍惚。张老师不止站在讲台的后面，讲台上还躺着那具女尸，双腿打开，大腿分别搭在多媒体讲台的左右两侧，腹部正对着老师，那个白色的泡沫板放在了大腿和手臂中间的空当处，底下放了两个黑板擦，将板子支了起来。

“老师现在要砸下去了，大家注意观察，看看哪个发生了形变。”

锤子落了下来，带着被释放的痛快和不受控制的恐惧。

“碰。”

泡沫板没有碎掉，碎掉的是她的膝盖。

“哎呦，刚上完两节课，给老师累坏了，年龄大了是不行喽。”张老师头往后仰了仰，左右晃动了一下， “我那个课代表呢？你给大家演示一下。”

林一看着奇哥走了上去，右手伸向右边，拉起了同桌的手。

05

铭奇站在讲台的旁边，他看清了那个女尸的脸，那是......李羊！可是，她明明还在......

他猛地抬头，望向林一所在的方向，铭奇在他同桌的位置看见了一个梳着马尾辫的低着头的女生，没错，就是她了......李羊。

女生缓缓地抬头，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出现在了铭奇的视线当中，那张脸是如此地白净，像一个煮熟的鸡蛋一样光滑，乍一看像一只大号的去壳鸡蛋梳了一个马尾的头型。

“李...李羊！”

沉默......

无数张脸转向了他，目光直直的，投射处悠悠的光，红色的夕阳斜照进窗户，为同学们的眼睛染上了血红色。

“你......你们看我干什么，快看她，看李羊啊！”声音像感染了新冠一样沙哑，颤抖的手指指向“鸡蛋”的方向。

众人的脖子像被美杜莎女王看过一样，僵硬地竖在那里，目光还是紧紧地锁定着他......

“我的课代表，你咋了？”

铭奇定了定神，转过头对着他一直以来都颇有好感的张老师说： “老师，你看到了吗？李羊就躺在这个桌子上，而坐在她座位上的那个女生没有脸，她不是李羊！”

“你这孩子，平常不见你这么搞怪啊，看你脸色发青，汗也流了这么多，是不是感冒了？林一，你带他去校医务室看看。”

“我没有生病！你们这帮人脑袋有问题，没看到死了人吗？你们这帮没良心的畜生！”

“林一！赶紧的，带着他出去！”

铭奇看着林一带着几个同学冲了过来，架着他的胳膊往外拖，他双手胡乱地挥舞，抓住了讲台的一角，腿上传来巨大的拖拽力，混乱中，他瞥见座位上的同学直直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像雕像一样冷漠......

06

当铭奇被拽出前门时，外面不是走廊，正对着的也不是女厕所，棚顶左角的摄像头也不翼而飞，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空无的光亮，拽着他脚的同学在碰到这片光亮的时候就变成了粉末消失不见了，只留下林一坐在他的旁边。

“我想和你唠唠。”林一拉开校服的裤腰，铭奇发现他穿了两层的裤子，只见他从里层的裤子里掏出一包烟，伸出两根手指夹起一根，又从裤兜里拿出打火机将香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白色的烟雾。

“你还记得吗？以前总看见高年级的学生这么干，今天体验了一下，穿着两层裤子真的难受。”

“你啥时候会的？”铭奇从未见过他抽烟，谁看到林一的第一印象都是不折不扣的好孩子，老师的乖宝宝，何况是从小就和林一玩到大的他。

“这东西，我想会就会，只需要动动念头。”

“动......动动念头？”

“我会解释给你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林一手一挥，烟和烟盒都变成粉末消失在了白光当中。

“现在你有更重要的问题想问我吧？”

“这一切到底他妈的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看不见讲台上的李羊？明明你碰到她了，老师还用锤子砸中了她的膝盖！你旁边坐的那是什么怪物？这一切到底他妈的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