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剑

作者: 纸胶片 | 来源:发表于2018-01-05 13:49 被阅读24次

      白剑,姓白名剑,他是一位故人。

    此人面目丑陋,龅牙外露,一张嘴,虽然微笑,但是常常使人误会,以为他要咬人。有时候别人劝他收起嘴唇,就像《阿甘正传》中上尉要求黑人士兵闭起嘴巴,小心触碰地雷一样,但是,那排白牙还是隐隐能够看到,就像赤红晚霞中露出的刺眼阳光,那么引人注目,而又不得不多看几眼。

      学校每日的食物不足以填饱学生的肚皮。他住在乡下,每个星期天要回村里,取一个星期的干粮。一到这个时候,学生们纷纷骑上自行车往家赶。他总是不着急。他要坐在那里,慢慢听人说话,说的口干舌燥后,无话,好!骑上自行车,走!他总是等待黑暗降临后,才动身。他的自行车从来没有刹车闸,也不需要,想要刹车时,直接将脚放到地上,嚓嚓的声音响起,像火车的鸣笛,代替了铃铛和刹车。所以,他的鞋,总是很费。

      他从来不讲他家里的事情,他只是半夜回去,然后隔天半夜回来。进门后,抖抖头上的灰,坐在那里听众人说村里的新事儿。村里的事情无非是某家独身的老王睡了隔壁的有夫的女人,或者因为地头的几丛麦,某家小四开了邻家的大傻光头。不过,一帮人还是喜欢听,没有收音机,没有收录机,没有电视机,没有计算机,什么都没有,只有两片嘴,直说的口吐白沫,然后才罢休。

      众人从家里带来的食物铺在桌上,堆得满满的。有父母舍不得吃的肉酱,有不到中秋却能吃到的月饼,还有煮熟的鸡蛋。白剑通常拿出来的只是一罐咸菜。而且咸菜显然因为舍不得放盐,不仅味道淡寡,而且已经泛起白花。没人吃他的食物,但是,他看到别人的食物,却馋涎欲滴。让他吃,他却只取一点,再不动手。

      晚上睡下,一溜人爬在炕上,不是立即睡觉,而是露出脑袋,拿出五毛钱的香烟挨个递烟,人人脸前青烟缭绕。白剑从来都是拒绝,他从枕边翻出一包邹巴巴,三毛五分的雁牌,两支接成一支,然后点起来。别人都说这烟不好抽,但是白剑说这烟他抽着才有味道。可能是因为他的咸菜太淡,需要用香烟来调剂吧。

      一个屋子里的人虽然对白剑内心有所不屑,但是,至少表面还能维持。只是在学校里,他就成了受气的靶子。他因为丑,这是他的原罪。其次,他的性格,很有容忍的气度,所以,经常就有人来测试他的雅量。学校派的体力活,譬如打扫卫生,清除垃圾,通常想到的总是白剑。活干完了,闲人们无事可做,看到白剑立在旁边,好!就从欺负他开始找乐子。白剑在推来攘去之间,依然不气不闹,宛若佛祖一般。

      不过,也有例外,学校经常有学生打架,某个二货被人揍了,然后他就在社会上叫上几个更加的二的二货,如鲁达寻衅镇关西,一脚踹开教室门,站在门口,大声呼叫被揍学生名字,出来受死!被打者在众目睽睽下,一言不发的低头出去,接着就听到教室外,扑通哎呦之声传来,一刻钟,结束。打人的二货们像是饭馆吃饱了饭,腆着肚皮扬长而去,被揍者,鼻青脸肿,继续低头回到教室。教室里的闲人抬眼看看,又低下头各顾各的聊自己的闲天,或者抽自己的闲烟。

      白剑遇到这种情况,通常躲在远处,从不参与其中,甚至连看都很少看,他把自己的保护的很好。可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一天一个二货找上门来揍人,这一次打人者因为提前在饭馆喝过酒,因为酒足饭饱,力气格外大,而且可能为了消化身体多余的能量,出手格外重,时间也不没有限制于大约一刻钟,直到打了半个小时,还没有停手的迹象。全教室的人不敢出声,只是听着,教室外挨揍者已然没了声音,白剑探探头,又缩了回去。来回几次,实在忍不住,就大喊一声“要死了”!外面突然没了声音,接着教室门又一次踹开,站在门口的好汉,盯着教室里的一群人,大声喝道:“谁喊的?”

      众人这次很齐心,一齐指向了白剑。白剑傻着眼,龅牙外露,脸上似笑非笑。此人直接走到白剑处,抓起他的脖领子,就往外拖,白剑哭喊着,不管用。到了门外,扑通哎呦的声音明显比从前的沉闷,说明,这次的出手,是没有保留的。白剑先还是有哼哼呀呀的叫唤,接着渐渐无声。等一干江湖兄弟尽兴远去,人们才扶起变成一堆烂泥的白剑。满脸的鲜血,两根手指已经被掰断,耷拉着。众人想让他站起来,他两条腿无法直立,众人架着,抬到学校门口的小诊所。大夫看到白剑的尊容,吓得后退了一步,定了定神才站住,问清原因后,开始四处按白剑的躯干,片刻后,说,除了手指有问题,其他还算完整。大夫给白剑的手指归位,动作很利索,但是白剑疼的差点拉裤子。

      白剑躺在炕上,恢复身体,这几天,平常找白剑消磨时光的人都不再骚扰他。他安安静静,一句话也不说。别人说话时,他似乎也不再感兴趣。村里是回不去了,众人带来的干粮多少给他分点。他不客气的吃了。一个多月后,除了手指不能乱动,其他躯干基本痊愈。白剑找了把菜刀,开始磨刀。众人看到后,纷纷劝他,不要乱来,诛杀仇人固然快意,两命相抵未必值得。他抬起脸最多笑一下,然后继续低头磨刀。几天后,他提着磨好的刀,骑着没有刹车闸的自行车,开始了满大街寻仇人。

      那个打他的好汉正好在饭馆吃饭,白剑趴在餐馆玻璃往里瞧,那人一眼发现了白剑,大声喝道:“㞗!跑到这儿了!”,操起桌上的酒瓶往外走。与他一起喝酒的众人跟着操酒瓶出来。白剑后退一步,伸手从书包中拎出磨得的寒光闪闪的菜刀,一言不发,冲揍他好汉脸上便是一刀。那人迅速后移,但是刀还是划到了脸上,血就像一丝红线从眼眉间垂下。后面手握酒瓶的人,连忙散开。好汉被突如其来的一刀吓得不知所措,扔下酒瓶,大声叫道:“兄弟,兄弟,”扭头要跑,白剑上前一脚踹到在地,一脚踏住他的右臂,对准右手就是一刀。三个手指,就像小香肠猛然受了惊吓,飞一般从手掌逃离。好汉杀猪般的嚎叫,挣扎的往前匍匐,白剑抓了一把土,擦了擦菜刀,龅牙外露,似笑非笑扬长而去。

      白剑杀人,传遍了江湖,本校的自不用说,外校的也要专门过来瞻仰。而众人再也不敢轻易开白剑的玩笑,人人见了他,都恭恭敬敬,那个被斩掉手指的最先跑到面前给他谢罪。白剑已经不再是曾经的白剑,他时时拿出擦得锃亮的菜刀,用手指拨拨。他有了漂亮的女朋友,他有了他的一帮追随者,他还有了别人送给他的肉酱。毕业时,白剑已经成了学校的名人,学校保卫室的人见了他点头哈腰,社会上的英雄好汉,都成了老友。

      村里发现了金矿,白剑回到了村里。用兄弟们的钱买来了机器,从石头里寻找富贵。外地人买金子,有时候,演变成了抢劫,他不怕。他腰里别着菜刀,单刀赴会。白剑在毕业一年后,就有了自己的摩托车,盖了新房子。他用他的菜刀证明了富贵险中求的至理名言。两年后,他将全村挖到的金子,凑成两个罐头瓶,塞到破麻袋里,提着,向一个更大城市走去。

      不过,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回来。有人说他拿着村里人金子带着女人跑了。有人说,他被买金人,暗中做掉了。反正再也没有回来。只是,他毕业后留下的自行车,后来被一个同学骑去,换了新闸,不用再用鞋来摩擦,成了一辆人见人骑的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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