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老板.厚蛋烧
“我是一名私人厨师,为客人提供上门烹饪的服务。行走在各家各户的厨房里,听着各种各样的故事,客人品味他们喜爱的菜肴,而我在品味着他们的人生。”
没有什么比厚蛋烧更能让我安静下来的食物了。
没有哪个老板做的厚蛋烧能比郝老板更让我喜欢了。
郝老板其实就是我帮厨的定食馆的boss,今年32,有点发福,已经可以看到微微隆起的小肚子。用他的话说:“跟我太太怀孕三四个月的时候差不多大。”
郝哥其实是一个很精致的男人,不论是日常,还是在厨房,他都会把自己收拾的紧趁利落。相比我的运动员风格,他总是会尝试各种不同的穿着风格,但是不论英伦,还是韩范儿,不论是朋克,还是学院,哪怕是穿一条苏格兰格仔裙,在他身上总是显得那么量身定制一般的合适。这让我在他身边总是显得很侉。
郝哥做事的风格也如他穿衣一般,严谨,讲究的是认真对待总是合适一切的法则。我亲眼见过他用雕花的小刀,一点点的去掉白萝卜上的老筋。同样的事情我则会用菜刀直接切去那一部分。但是跟他接触久了,反而会受到很多影响。让我对待一些曾经觉得得过且过的事情的时候,变得谨慎,认真起来。
郝哥在日本认识了他的爱人。一个简单又俗套的爱情故事。
郝哥年轻的时候很叛逆,也很追求潮流。而日本,恰恰是亚洲时尚的风向标。这一点即使不想接受,但也必须承认。走在日本大街上,你一定能看到形形色色你无法接受的风格。我没去过日本,但偶尔翻阅日本杂志的时候总是会看到很多街拍,风格迥异,乱花渐欲迷人眼。至于能让我接受并且效仿的,少之又少吧。
那些年,郝哥流浪在日本街头,很有一段餐风露宿的经历,睡过地铁站,当过吉祥物。后来几经周折,才在一家拉面店找到了一份工作。现在回忆起来,郝哥也直言真不理解当初自己的目标是什么?只是一味的想追求那种自由和无拘无束的生活。后来才发现无法独立就无法自由。而那家拉面店也就是郝哥的爱情起点站。
跟嫂子见的第一面,郝哥说他就像是在炎热的夏天喝道了一罐冰镇的橘子汽水。简单,但直指自己内心的渴望。也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在还没弄清楚对方是不是日本人,是否单身的情况下,郝哥就决定要对这个女孩展开追求了。嫂子比郝哥小几岁,认识那年她还是个学生。我也曾笑话郝哥,说他老牛吃嫩草,穷光蛋一个还漂洋过海去拐带小妹妹。但也就是这种非物质基础的感情,反而显得更加坚固。
拉面店生意并不算太好。老板为了生计,也经常要兼顾其他的生意,所以经常将店面交给日渐信任的郝哥一个人看管。而郝哥自然也没有浪费这上天赐予的机会。经常利用职务之便免费请嫂子吃东西。那个时候,打烊后的店,就像属于这对小情人的厨房。一个简单私密却浪漫温馨的空间。而厚蛋烧的手艺,恐怕郝哥就是那个时候操练出来的。
日本传统的厚蛋烧会有专用的平底锅。尺寸一般是13*18cm的样子。不是圆形,而是矩形。一头平,一头则有个斜坡。这是方便蛋液煎熟后一层层的卷起来。
做厚蛋烧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因为急躁只会让蛋饼变得焦黄,或者残破不堪。
家常的简单做法,就是把鸡蛋、牛奶、糖和少许的盐搅匀。把锅烧热,用一块厨房纸巾沾一点油,均匀的涂抹在平底锅上。然后分几次倒入蛋液,每一次倒入的蛋液将将可以铺满平底锅就够了。蛋液半凝固半液体的时候就可以开始卷起蛋饼,然后把蛋饼卷到锅子的一侧,在空余的地方继续倒入蛋液,然后继续卷,重复动作直至蛋液用完。而操作过程中,火候的掌握最为重要,火一定不能大。只要着急了,就会破坏蛋饼的金黄色。
而郝哥做厚蛋烧,因为是师承日本师傅,则一直保持着传统的做法。
首先要准备柴鱼高汤,这就是一个复杂的过程。
我只是在烹饪节目里看到有介绍过柴鱼高汤的做法,一升水,放上一片海带,浸泡30分钟,煮开。在水沸腾之前取走海带片。然后在沸腾的水里放入大概20~30g的柴鱼片,然后熄火。不盖盖子,等到柴鱼片全部沉底,再滤去渣滓,只留汤。讲究的过滤,需要三次以上。
然后将蛋打散,加入适量的高汤、酒、盐、糖搅匀。蛋液不能有泡沫。
之后的做法基本相同,同样是小火慢煎,耐心卷积。知道厚蛋烧形成。至于口味,甜咸均可,看个人喜好。嫂子比较喜欢甜一点的。而我则比较偏爱咸一点的厚蛋烧。
我喜欢咸味的原因,只是那样有点像小时候父亲做的煎蛋饼。
帮厨的日子,郝哥偶尔会做几次厚蛋烧来犒劳我。我也曾学着去做,但是始终无法掌握得很娴熟,或火候,或手法,还是无法企及郝哥的手艺。而更让我觉得值得学习的是郝哥对太太的事无巨细,关怀备至。这让我想起了那几年跟我在一起的那个她。
我很郑重的问过郝哥:“你这样细致的对待嫂子,说实话,会不会感觉到累呢?”
郝哥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反问我:“你吃我做的厚蛋烧,会不会吃腻呢?”
“也许会吧?腻的时候就自己尝试着做一下,发现自己做不好,就又会想吃你做的了。”我如是回答。
“是啊,同一个人你面对久了,就像同一样东西你老是吃,总是会腻的。”
“那意思是你也会觉得累,会觉得厌倦了?”
“我可是曾经差点娶不到你嫂子的哦。先厌倦的人可不是我。”
“啊?莫非说......”我不敢开口问下去。
“唉,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都结婚生子了,想起了都是年少轻狂。谁不喜欢个新鲜啊。小事情......"
郝哥说的其实是他和嫂子相恋三年后的一段经历。
那是两人相遇的第四个年头,郝哥依旧是拉面店的小哥,嫂子是即将毕业的大学生。郝哥依旧还是会在拉面店里款待嫂子,很是开明的老板,也对做事勤快认真的郝哥的这段恋情相当支持。放假的时候还会请嫂子过来帮忙,也是托嫂子的福,很多留学日本的中国学生,会定时来光顾这家店子。让店子变得红火起来。
而郝哥遇到的挑战,就来自这群留学生里。
有个面容俊秀的少年,身高长相各方面都比郝哥强。会弹吉他,能够自弹自唱几首小曲,说话文质彬彬,而且还会变几个让女孩子瞬间爱上的小魔术。
就是在拉面店里的聚会,他和当时还不是嫂子的嫂子相遇了,认识了。嫂子也顺理成章的对那个男生产生了某些不自觉的好感。毕竟他们是同龄人,可以无缝衔接。
后来,男生会约嫂子出去参加一些活动。嫂子也会欣然答应。郝哥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担忧,只觉得他们是简单的同学罢了,不至于对他和嫂子的感情产生什么影响。
直到有一天,嫂子如以往一样来到拉面店吃东西。郝哥照例给她做她喜欢的甜味厚蛋烧。
可是郝哥做到一半,嫂子接到一通电话,就突然说有点事要先走,不等了。
那一刻,郝哥内心发现有事发生。但并没有说出来。而嫂子则是接到那个男生打来的电话,约她去看电影。
那天接下来的时间里嫂子都没有再主动给郝哥打电话和发简讯。
之后的一天,嫂子依旧来到店里吃东西。郝哥则端出了一份还没有完成的厚蛋烧。
嫂子疑惑的问:“这是什么啊?为什么是没做好的啊?”
“这是昨天你走的时候留下的,你走了,我也做不下去了,如果你决定要走,就把它吃了。”
“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问题在你那里?我知道谁都喜欢新鲜感。如果你决定要跟我走下去,那就坐在这里耐心的等我把东西做完做好。做事要有始有终,不能半途而废。”
嫂子意识到,她和那个男生的频繁接触已经让郝哥觉得不适了。
“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啊!没有什么问题啦?!”
“我再给你做一份,你看看两份厚蛋烧有什么区别?”说完,郝哥又重新做了一份精致的厚蛋烧。两份都放在了嫂子的面前。
嫂子疑惑的看着郝哥,郝哥要她两份都尝尝。
“哪个好吃?”郝哥问。“当然是做好的啊?这个没做好的还隔了夜,都是凉的。怎么能吃啊?你是想说什么呢?”嫂子一边问,一边吐出凉的无法下咽的没有完成的厚蛋烧。
“我和你认识四年了,你一直都是我努力的动力。如果你现在选择要放弃,重新去追求的想要的幸福,我一定不会阻拦你。但是你要知道,你坚守四年的感情半途而废了,留下的就是一份无法下咽的苦涩。即使你以后得到了幸福,你也忘不了这份苦涩。而如果你选择坚持下去,收获的就会是一份完整的甜蜜。只是你需要付出的会有坚持、有忍耐、有枯燥、有平凡。你觉得哪个更适合你呢?”我真不知道郝哥曾经也如此的有文艺范儿。
郝哥说完,那时的嫂子就已经梨花带雨了。
后来......当然涛声依旧了。
三个月过后,嫂子毕业,郝哥辞去了拉面馆的工作,陪着嫂子一起回到了国内。两个人一起努力,经营起了这家定食馆。结婚,生子,幸福美满。
“太多人总是说自己付出的多,收获的少。其实他们不知道,你在努力付出的时候,收获正在向你悄悄接近。你认真对待一件事情,久了,肯定会累,会倦。可是你还是不能放弃啊!因为你不知道,下一秒可能就是你收获的时候!”这是郝哥教导我的。
人生就像卷厚蛋烧。一层又一层,简单的重复。直到最后,你才能收获一份完整的甜蜜。你不能着急,也不可以半途而废。因为要收获,你就要舍得去付出。上天总是公平的。
“我是一名私人厨师,为客人提供上门烹饪的服务。行走在各家各户的厨房里,听着各种各样的故事,客人品味他们喜爱的菜肴,而我在品味着他们的人生。”
郝哥的人生就像他手里的厚蛋烧,平凡的动作,精彩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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