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一回来的日期选得很赶,行李物品也就没收拾得十分细致,一只大肚能容的行李箱里头除开妈妈严厉声明必须带回去的冬衣,余下的空间一寸不留全塞满了杂七杂八的书。
在校的生活总是很懒散,时间像是被刻意放大拉长了,走得慢慢吞吞,以至于不站在烧着尾巴的死亡线前,她根本就不会主动去想收东西这茬,最后软磨硬磨熬到15号傍晚才开始后知后觉地忙起来。
学妹洗完澡刚走出浴室,就被横卧在地板上满肚子书的行李箱惊了一惊,这还不算,瞄一眼宁一的书架,两排书已经搬空了,凑近一些,堆了四年的灰尘便呛得她响亮地打了个喷嚏。
“学姐,我要是你,我绝对只带衣服不带书,书重得要死,你确定不快递回去?”
“快递可是按斤算价!本爸爸很穷的好吧?”
“小气,实在不行那就卖了!”
“书不值钱,没听过?卖不如留下来没事时候看一看,再说我又不傻,马教那一套我早就扔了,还等到现在?能有幸留下来的都是心头肉了啊!”
她走近,捏着宁一随手丢在椅子最上面的那本蓝格面的本子,信手翻了几页,“……これは、这不是你的歌词本?你连这也要带回去啊?どうして?”
“啊,哦,那个是要带走的,”宁一挠了挠头,表情有些纠结无奈,“我两年抄了那么多,不带走有点可惜啊……”
学妹一页一页翻过去,嘴里念念有辞,“同人,原创,翻唱,填词……天啦噜,学姐你抄了几年啊这么厚厚一本!”
“喜欢就抄了,权当练字嘛。”
似乎不管生于哪一代,年轻时都有些类似的情怀,爱抄歌词算是其一。
譬如,宁一有个同样喜欢誊抄歌词的妈妈。
气喘吁吁地把行李一股脑塞进后备箱,历经九小时返程的宁一虚脱地瘫坐在副驾驶位上。
车里流淌着悠扬老旧的歌声,一字一句唱着“我只想唱这首老情歌,让回忆再涌满心头,让时光飞逝已不知秋冬,这是我唯一的线索……”
宁一若有所思地侧头看着父亲砰的一声关上车门,然后利落地系好安全带。
“爸,你跟我妈品味一样哈。”
他手下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接着略带嫌弃地回答,“这话说反了,是你妈跟我品味一样才对。”
宁一轻轻笑了,生硬地转移开话题,“这什么歌啊?”
“《老情歌》,没听过?挺经典的歌啊,你妈年轻时候最喜欢这歌了,弄得我都听腻味了……”
“骗我哦?那你还存着?”
父亲有点儿尴尬,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搅动钥匙打火,一下两下都没什么动静。
“换挡啦爸,你还挂在p挡呐!”
“我知道。”他嘴硬得很。
宁一的笑容愈发的大,“正月里大扫除那天,我不小心看见我妈压在抽屉里的信纸了哟。”
“什么信纸……那都是你小学那会儿写的,多少年了,早扔了。”
“没啊,我找着了一大叠嘞,让我想想啊,我记得第一页写的是……《老情歌》,《祝你平安》,还有什么来着?哦,还有一首,《亲爱的你会想我吗?》对不对?”
宁一抱着背包在副驾驶位上笑得前仰后合,“第二页嘛,我还真记不起来了,爸你给提个醒儿呗?”
“你说的歌名我听都没听过。”
宁一眼睛晶亮,嬉皮笑脸地打个响指,“啊!想起来啦,就是《我听过你的歌》,所以《真心实意谢谢你》,而《我的心不会改变》,是吧?是不是?”
父亲不言不语地伸手将音量拨大。
宁一偷偷睇他一眼,瞬时又缩回脖子自己干乐去了。
宁一额喜欢妈妈的字,不像爸爸的那么秀气,连笔都像机器打印出来的印刷体,妈妈的字特英气,一笔一划清晰干净,明明是简体字,却意外地有种繁体字的正气,这让宁一羡慕得紧,私下曾经临摹过几篇妈妈寄回来的书信,可惜画虎不成反类犬,现在宁一的字中没学来妈妈的半分刚劲力道,反倒小脾气不少,爱躺着绝不笔直站着,爱趴着绝不委屈靠着。
不折不扣地摹了几封信之后,那些妈妈张口能来的经典情歌,宁一不会完整唱下来,最少也能哼个几句,在柔软缠绵的歌声里,宁一也会差生某种奇异的共鸣。
那是青春和爱情啊。
“我只想唱这一首老情歌,让歌声飞到你左右,虽然你不能与我长相守,但求你永远在心中。”
虽然你不能与我长相守,但求你永远在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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