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亲

岁月像把砍柴刀，把父亲的硬朗和骄傲给砍的稀稀碎。

母亲离世20多年，父亲就单独生活了20多年，他不愿意和儿女们一起住，说不自在。可能是独习惯了，越老越古怪敏感，自我封闭，倚老卖老，倔强偏执，与我小时候眼中的父亲相差甚远。时间能消磨一切，这是真话。

常劝他，多出门走走，和隔壁邻居说说笑笑，心情好。他次次都说，老了，懒得往人堆里钻，想清静。但是亲戚来了，去叔叔和大伯家，没去他这里，他内心又敏感的不得了，认为别人看不起他。我劝他，亲戚间你不常走动，别人都知道你想清静，不来是怕打扰你。真想清静，首先就得内心静。

大孙子夏天结婚，农村办酒席热闹。拜天地时要求父母和爷奶都上坐。他老人家穿得到还整齐，可是把裤腿给撸到膝盖上面。摄影的师傅让他把裤管放下来，他当作没听见。我见状，忙和他讲，这是在拜高堂，又有影相，注意下形象。他来句，咋了？几十年了都这样。好吧！随他倚老卖老。

每次到市里，来我家。哪怕是十一点了，他也是到楼下才打电话。告诉他很多次，来的前一天打个电话说声。他偏不，有一次大中午的来，还带一个村里的老人一起来。我还真是慌得不得了，抱着孩子去买菜，心里火火的。还有一次，他来到楼下，打电话给我，正好我带老二去公园玩，没听到。打了三四次，我才听到，他语气相当不好。事后多次叮嘱来前打个电话。他固执地说，我不打电话，我又不是来吃饭的，不需要你们准备什么！我说，那家里总得留个人吧？就算冰箱里有肉有菜，我总得提前拿出来解冻吧？没用，后面仍旧不吱一声来了，逗逗小外孙，午饭后稍作休息就回去。

由于孙子孙女都是初中没毕业就不上学了，有一个甚至是问题少女，这让老父亲寄予隔代的希望彻底灭了，用他的话，有点儿抬不起头。和村里同辈老人在一起聊天，别人一提起孙子，眉开眼笑，他是眉头紧锁，时间久了，便不再愿意出门。

常对他老人家讲，老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儿孙自己儿孙福，管不了的，也放下。他说，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了。现在说了你也体会不到。

如今，老父亲的日常生活是，闷家里看电视，抽烟，一日两餐或三餐，睡觉。整个人越活越缩，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都在一步步的萎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