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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最后一个春节

我的最后一个春节

作者: 五月Mei | 来源:发表于2023-05-07 17:57 被阅读0次

    我的最后一个春节

    ——以母亲视角改写《复仇的女儿》

    这应该是我最后一个春节了。

    在这个世界上难以割舍的越多,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痛苦就会越多,留下的遗憾也就越多。我决心来一次彻底的断舍离,那些攒了多年的旧东西,那些鸡肋一般的旧东西突然间都变得十分碍眼。木质的筷子早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只剩下浑身发黑的褐色;用透明胶带粘了一次又一次的锅铲手柄,用了没多久又摇摇欲坠;那些占满一个橱柜又一个橱柜的购物袋,永远也没有派上用场……我在各个房间穿梭,不停地捣鼓、收拾,把这些碍眼的东西全都送进垃圾堆。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我竟浑身充满了干劲。

    但有些东西是无法割舍的,比如家人。在最后一个春节,我要办一次全家人的聚会,我想和他们体面地告别。但实际上,如果没有体面过,那很难。

    我的病让丈夫和孩子们都遭了太多罪,埋怨、羞辱、不耐烦,我都理解并全盘接受。为了安心过这个节,我自己做主推迟了化疗的时间,谁大过年的还想跑医院呢?在拨打了所有亲戚的电话号码后,我继续忙碌着,等待春节的到来。

    不知道为什么,在阿祥回来的前一天,我突然坐立不安起来。是期待?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我说不清楚。自从他去了台湾,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这次他带着新婚妻子回来,我肯定是期待的。但是我也害怕,我怕见到阿祥后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现实的心开始不舍……各种焦虑交织在一起,浑身都不舒服,仿佛觉得下一秒也等不及了,我情绪激动,向阿虹大喊,让她立刻送我去医院,我不要现在就死掉。

    我能大喊的对象也只有阿虹了,从生病开始,一直都是她在安排陪我化疗的事,我最痛苦的样子也只有她最了解。在她面前我可以放肆,可以做不讲道理的小孩。他们姐弟小的时候,阿虹永远是最省心的一个。但我总怪她对弟弟不够好。我经常想起我做姐姐照顾弟弟的日子,我为之骄傲。然而,我也只有那份小时候的骄傲。到现在做了外婆的年龄,我还是放不下弟弟。最像我的是阿虹,最受委屈的也是阿虹。我现在才明白,阿虹是对的。

    回家的路上,我知道阿祥已经到了。他会开门迎接我,像我去拜访他我未曾到过的家一样。我兴冲冲地往楼上快步疾走,可是就快见到阿祥时,我的腿忽然间软了。我瘫坐在台阶上,半步也走不动了,仿佛攒了许久的精气神在那一瞬间消耗殆尽了。“就知道你无病呻吟!”阿虹赌气走了,叫来阿祥扶我。

    整个春节只要接待亲戚,阿祥很自然地成了众人谈话的焦点。他们个个都夸他有本事,当上工程师,能挣钱,还孝顺。我笑着,瞥见阿虹的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然后把脸转向一边,空洞地看着什么。她一定很失望吧,从小到大,我们做长辈的夸过她几次呢?她一定也愤怒吧,孩子都有孝心,但只有她选择孝且”顺“。当初阿祥说要去台湾发展,只有她看到我有多么的不舍。接着,她回来的频率就增加了。

    但这一切我都明白得太迟了。我们母女之间的隔着的那道墙被我这些年来越筑越厚,就像照片里的我们。全家的大合照里,我们分别站在人群的两边。我和所有的人合照,唯独不敢向她开口。真奇怪呀,命令她要求她时大喊大叫都可以,此时排张照片却开不了口。有一张我们稍微近一点的,几个孩子在聊着什么,她背着镜头,看向夜里的海。我用余光看向她,像在说着一些开不了口的话。

    后来,我躺在病床上,她给我看阿祥从冰岛度蜜月发来的照片,跟我描述照片里的样子。我把奶酪认成了煎蛋,她笑了,跟我详细解释了奶酪上个什么东西。接着,她把照片里的所有我没见过的东西都详细说给我听,仿佛她到了冰岛,亲眼看到了阿祥度蜜月的样子。她此刻的温柔刺痛了我,其实此刻我已经不在乎阿祥在哪里,她在就好。

    我笑了,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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