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一）

人世间（一）

这个病区，没有重症抢救室的“硝烟弥漫”，没有120急救的刻不容缓，是的，像深山中一条缓缓的老溪流。平静时，几乎看不出异常，但是，它是真实存在的，国人忌讳“精神”二字，取名“心身科”。这类病人的问题在于情志，对情绪和思维出现了把控异常。病中，他们仿佛踏入了一个异度思维空间，痛苦，辗转，纠结，陷入一个情绪的泥沼，常人却无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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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淡米色的窗帘，床帘，地板也是温馨的米色系，三张病床一字儿排开，敞亮、洁净。

隔壁床的老阿姨，来自江州农村，许是终年劳作，皮肤晒得黑黄黑黄，上身花衫，下身花裤，令人生奇的是她的嘴，总是在咂磨着，坐着，躺着，不停地咂磨，像是反刍的老驴。

陪床的老爷子，一头银发，一身暗云团纹的白色绸衫，腰杆笔直，不禁夸道：老爷子好精神！老阿姨说：我家一老头子一可是一农一民书画家呢！一句短短的话，费好大的劲，简直是“咬牙切齿”磨出来的。

原来，衢州阿姨得的是严重焦虑症。二十多年前，自第一个孩子出生就落下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家里呆不住，咬着牙去山上，扒松毛，锄荒地，凭着年轻，硬是挺过来，拉扯大了三个孩子。现如今，年纪大了，身体扛不住，嘴也抽搐得更厉害，只得来住院。

“哎—，拖累老头子了，今年一已经住了四个月院了呢！”老阿婆伸出4个手指，“先是我们当地中医院，吃中药，打针炙，都是老头子用电瓶车接过来接过去呢！”她抽搐着嘴，用尽全身力气，心疼地说。

私底下，老爷子对我说：老太婆18岁时跟了我，那时家里穷，她生着病还要去趁点工分，偷偷种点小菜卖，辛苦诶！得了这个病，发作时难受诶，抱着头直往墙上撞诶！没办法，到处看，也看不好。

老爷子每天去食堂打饭，晒衣服，为老伴取中药，服侍她喝下，一丝不苟。隔天傍晚，他会走20分钟的路，去拎一个小西瓜回来。挖个洞，将调羹递给老婆子，看着她一勺一勺地舀着吃，费劲地嚼，常常汁水沿着错开的上下牙漏下来，他就用纸巾耐心地擦啊擦。 

日子，就这样在一个又一个小西瓜中溜过。（待续）

人世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