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西安城郊,正是自然要落幕,城市要开幕的时分。
一个和尚,静静地坐在小树下,在斑驳的夕阳间闭目养神。
和尚就叫和尚,没什么名字,从他记事起就一直是这样的。
师父说他一是个和尚,二是个杀手,但不管是和尚或者杀手,都只需要一个法号或者代号,而不需要一个名字。
名字啊,是世俗里的羁绊,终不是我们这样的人可以拥有的,你知道名字的含义吗?
师父那么问的时候,他才8岁,不懂是正常的。
可现在他23岁了,依旧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
他从14岁起的人生只有三件事:
第一件事,脱下假发,套上僧衣,参禅礼佛;
第二件事,套上假发,脱下僧衣,摇滚呐喊;
还有第三件事,就是现下要做的,脱下假发,脱下僧衣,听命杀人;
18:33,一辆厢式大货车满载着货物从地平线上冒出了头,背后是滚滚扬尘中的西安城,在夕阳里透出高大厚重的昏黄。
货车显得相当吃重,在城郊的泥土路上留下了两条深深的轮胎印——路况说明这是条所有人都看不上眼,平时就鲜有车辆的荒路,可货车却载满了货物。
满载了货物说明是要交易,而偏僻的小路则说明对方想要避人耳目;
看来是军火交易,毕竟别的管制商品想起来可没这么重。
和尚只是一眼,训练出的本能就让他不假思索地有了初步判断,他系上面罩,掏出一张照片最后确认了一次目标的相貌,伏低了身子顺着低矮的灌木丛匍匐前进,在一个拐弯的路道边猫起了腰,后腿绷紧力气,像伏击的豹子等待出手的时机。
这辆货车的巨大重量,将让车子在过弯时带着巨大的惯性,向道路一侧倾斜,这意味着驾驶员将会在过弯时会减速,同时注意力也会被极大的分散,而他要做的就是趁这是时机钻到车底下。
一切如和尚所料,在车子微微向道路一侧倾斜的那刻,车底像一个盒子的盖子一样向和尚打开了口子,他后腿一蹬,侧身一滚就钻进了车底,像一只壁虎扣在了车底下。
但他可没打算一路在车底下吃灰。
和尚探出脑袋,从车底向后视镜窥视,准备好的面罩在这时发挥了作用,挡住了扑面而来的烟尘,让他不至于呼吸不畅,阻碍动作。
只见后视镜里,一个大汉袒胸露乳,黝黑的皮肤下是石头似的肌肉,正咬着烟在驾驶。
和尚的注意力第一时间集中在了驾驶员的视线上——他目视前方。
他缩回暗处,熟练地向后车厢爬去,车子过弯后冲下下坡,坑洼的路况造成了一阵颠簸,可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动作:和尚有力地抓住了货车后车厢的踏板,仅靠前肢的力量让自己翻上了踏板。
紧接着的一切顺利的理所当然——他打开了货厢的车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堆成了一面箱子的墙壁,他伸手进去一探,摸到了硬冷的枪械,印证了心中的猜想后,顺手摸了一把手枪跟五颗子弹出来。
一一上了膛,把车厢门关好,嘴里咬着枪窜上了货车顶部,在颠簸声的掩盖下,无声无息地趴在了驾驶舱上头。
“山哥…”
一个人。
“嗯?”
两个人,和尚默默地数着。
“怎么这回老大会让你跟我一起?”
声音从左边出来的,看来就是那个驾驶员,这辆是国产的厢式货车,方向盘一般都设在左边,何况他认得这辆车,是东风的天龙D901。
“什么意思?”山哥的口气里好像有点满不在乎。
“没,山哥,会里的人都说你一般只出最危险的活,我,我这个…”
“别空长一身肉胆子却跟狗一样,专心开你的车,祥子。”
“我,我知道,可山哥你刚刚不是说‘无面寺’也盯着这单生意么。”
居然知道我们?
和尚哑然一笑,在心里嗤笑师父对无面寺保密工作的自信。
车子下了坡,驶向平缓的乡原,两边是高高的离离原上草。
在确认没有第三个人的声音后,他站了起来,隔着车顶的钢板向驾驶员砰砰砰射了三枪,马上猛地向右斜方一跃,身子在凌空中倒立,这一刻,世界在他眼中放慢了镜头,他看见所谓的山哥马上举枪向头顶怒射,却丝毫没有觉察到和尚已经在他的侧面。
反应很快,脑子不好使啊……
货车把山哥的脑袋送到了和尚的枪口下,这是如此简单清晰的一条直线啊,和尚的脑子甚至还有空闲地想到:就算来一个没开过枪的蠢货,恐怕也能打爆这人的脑袋吧?
然后他扣下扳机,一如既往的一次精准射击,子弹击碎了车窗玻璃后,山哥应声而倒,世界又快了起来,他侧身就地翻滚进路边柔软的草地,货车却像喝多酒的醉汉,晃着脑袋撞到了树林里。
和尚面无表情站起身,边拍着身上的杂草灰尘,边走向了货车,他哼着自己编的摇滚曲子打开车门,血液从山哥的太阳穴枪孔中泊泊地涌出。
和尚向着尸体双手合掌鞠躬,口念:
“如是人等,闻地藏名,见地藏形,至心恭敬,念满万遍,是诸不如意事,渐渐消灭,即得安乐,衣食丰溢。”
有条不紊得打着拍子,把尸体塞进了后车厢,恶趣味地想到第一个开门的人会被吓成什么糗样,想起了目标照片上那张阴狠的老脸:
师父啊师父,心中业物都被人念做物业中心的年代,这样的人杀了又能怎样?
和尚发动车子,驶向了正式开幕的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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