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欠债的人打工
张律师正在吃早点的时候，文总打来了电话。电话里的声音显得特别亲切，前所未有。简单的事情，电话却打了十来分钟。一件事情是，有个房地产项目政府准备开工。但这块土地一直由他临时占用，占用的原因是他曾经计划在这块地上搞开发建设，曾和原来享有土地使用权的公司达成转让协议并交了100万元的定金。可是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协议并没有履行。当时的协议是张律师根据双方的意思表示后所起草代书。文总希望张律师在政府有关部门调查询问时能到场作证，只证明是他亲自拟写就行了，叮嘱他到场时不要多说话。张律师对这件事情的过程记忆清晰，的确属实。后来知道文总按协议支付了定金。至于后来因为什么没有继续履行却不清楚。但那个转让土地的大老板因为涉黑涉恶被判有期徒刑二十五年，已经入狱服刑几年，另一位合作伙伴也曾被公安机关追究，但后来释放了。
张律师答应为文总去作证，他没有丝毫迟疑。告诉文总只要提前告知在什么时间去什么地方就行了。这大概有点出乎文总的预料，他心里有点过不去。这几年里他没少折腾张律师，空话连篇，屡屡失信。信誓旦旦答应的土地转让费一个多亿元，至今才支付20万元，终归有些羞愧吧。这回总算良心发现，他说关于按揭贷款的事情，已经专门给下属强调过，要全力以赴配合龙总，尽快办理各种手续，争取尽快把公积金那一块拿下，几千万呢。不像几个银行一户一户地审查、办抵押，贷款数额小，速度还慢。文总还说，咱就是欠人家龙总的钱，龙总也不容易，因此提醒手下的人不要计较龙总的态度云云。几天后张律师见到龙总给他报喜讯。张律师说这是与文总打交道三年多以来，他第一次说的软话，能入耳的话，且不说能否做到。龙总插嘴说：“他第一次说了人话。”“但愿他说人话也办人事。不要再这样折磨咱俩。”
龙总早上坐动车来到黄州之后，往返忙碌于售楼部、工行建行信用联社，还有监管部门。他有点沮丧地告诉张律师，因为监管部门给监管账户改个名字，增添“保交楼”三个字，所有的监管协议要重新签，系统要重新做，印鉴要重刻重盖，就为了这个形式，已经花费了一个半月的时间了，仍不能正常运转。监管人员今天开会，明天有私事请假，后天又挑个什么小毛病让你重来，你急他们不急，求他们的企业和办事人员一拨又一拨在排队。一句理直气壮的话都不敢说，唯有请客送礼和各种恭维可以提高办事效率。龙总悄悄告诉张律师，春节前几天，他在宾馆闷得慌，晚上出去散步时正巧看到吕主任和高工两个人从单位往私家车上搬有些企业给他们送的礼物。高档烟酒，贵重年货，塞满了后备箱，只能往后排座位上放。而这些都是明面上送的礼物，他俩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嫌不值钱还费劲。龙总说他暗自骂道，这些在办公室正襟危坐的人，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吃拿卡要上了，哪有精力干正事。可叹公司一帮人跑来跑去不停地劳碌，新公司账上还是那点钱，快一个月了，仍然没有丝毫进展，不知要陪他们到何年何月。张律师被龙总的情绪影响，回想起这个破产案件办理过程中与相关人等的接触，感慨不已。但所有的悲凉毕竟是短暂的，并不能浇灭希望的火焰。他对龙总说，不要悲观，事已至此，只能继续努力，坚定不移地向前。
龙总此刻也转悲为喜，他真诚地对张律师说：“你说得没错，我会好好和他们配合的。宁可忍气吞声，一切为了达到咱们所要的目的。”当着张律师的面，他打电话给文总手下的张总，用亲如兄弟般的口气询问送监管部门的公章盖了没有？张总回答正在催促他们盖。龙总又问下午能办好吗？张总说估计差不多。关掉手机后龙总告诉张律师，仅仅只是在原三方协议的基础上增加了三个字，送有关部门盖个公章这件小事，已经用了一周时间，还没办好。龙总长叹一声，没办法，只能忍受熬煎。
张律师告诉龙总，你有所不知的是，困难远不止这些，还有更多的艰难险阻在后头。龙总以为是新公司纳税的事情，他说他已经和税务所沟通过了，该交的税按规定缴纳，包括滞纳金。这个在原协议里没有考虑，但必须依法纳税，且优先支付，来源只有按揭贷款，肯定会影响土地转让费的收取。但张律师说，这还是次要的，现在最大的困难，是已经入住的大部分业主有抵触情绪，以文总迟延交房，迟延办理房产证为由，不愿办理按揭贷款手续。原本以为大部分业主买房时因为项目楼盘没有合法手续，价格偏低，而且只交了30%的首付款便住进了新房，七八年后才办理按揭贷款占了便宜会偷着乐。没承想，被个别人煽风点火之后，他们不仅毫无感激之情，反倒拒绝办理按揭贷款手续，还要求文总公司承担违约责任。文总公司一开始采取断电断水等野蛮手段来逼迫业主就范，但收效甚微，还有被投诉上访的风险。文总公司不得不求助于张律师，希望通过诉讼程序来解决纠纷。张律师反复权衡利弊之后，提出通过律师函来催促有抵触情绪的业主。律师函的内容不光摆事实讲道理，最主要的是指明利弊得失以及导致诉讼的法律后果。促使各位业主不要犯糊涂，不要盲目跟风，从而损害自己的长远经济利益和个人诚信评价。此前针对两户发出的《律师函》立竿见影，收效良好，第二批准备发出的《律师函》将增加至五六十户，效果会不会遂心如愿尚且无法预知。龙总听了不禁感到震惊，他调侃道：“文总真是烧高香了，遇到你这个活菩萨！”张律师苦笑着说：“什么活菩萨！是债主替欠债的人既拉长工，又打短工。天下都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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