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杨柳叶,即便是刚从树上采摘下来的,因为它富含纤维素和维生素以及锌铁等营养成分,它也可以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譬如,用杨柳叶入药熬汤,还真能去热解毒,以及消炎治疮等。
不过,任何事物都不可以太过,物极必反,过刚易折,等等,都是这个道理。至于青青杨柳叶,适当地入药当然可以治病,但如果用来经常食用的话,苦巴巴的,就会令人苦不堪言了。
但不幸的是,这种苦得不堪入口的青青杨柳叶,在我们江苏城根郊区和乡下田间,往往是灾年期间劳动人民迫不得已的裹腹食物。青青杨柳叶,在灾年,它跟野菜、树皮和草根一起,为劳动人民度过难耐的饥.荒立下了汗马功劳。真是提起杨柳叶,一言双泪流。
一九六一年,在那不堪回首的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我的母亲由于是从江南城市来的女子,尽管她带着我大哥二哥,也卷入到这场貌似无尽头的饥荒中,不过,军人出身的我的父亲,虽然当年驰骋沙场叱咤风云,但他却有着侠骨柔肠,我的父亲会尽力去照顾安抚我的母亲。
他常说娶到我的母亲,是让他来疼的,不是让她跟着他遭罪的。因此,他在食堂里打到能照见亮、鼻风也能吹起鸭绿江的清汤寡水的薄粥汤,他都尽量地送回家中,他知道,家中不仅有我的母亲,还有嗷嗷待哺的两个娇儿,更有我那患水肿病缠绵病榻的我爷爷等人,他们都望眼欲穿地巴望着薄粥把肚皮垫巴垫巴。
父亲把薄粥盆端回家,他就义无反顾地往田间地头走去。母亲很怀疑,父亲还要赶牛耕田,做着很繁重的活儿,不吃些食物怎么行呢?于是,在父亲临去田里时,她就问父亲说他吃什么呢?
父亲笑嘻嘻地说:“吃杨柳叶儿面呢,我跟夏志俊大伯一块吃,他还有鸡蛋下到锅里,很有营养,挺抗饿的,应该能够支撑我们耕田犁地。”
父亲越是说得斩钉截铁,母亲越是怀疑他说的真实性。父亲前脚刚走,母亲后脚就悄悄跟踪上他了。当然,母亲不是像那些小家子气的村妇,去查岗父亲有没有出轨劈腿,而是她不放心父亲到底有没有吃上杨柳叶儿面,还打了几个荷包蛋。在这个荒年成,总是有些天方夜谭的味道。
母亲走到田间,在田边打谷场的农舍前,她看见父亲和夏志俊两个男子汉,正围绕在农舍前的土灶墩上的锅边,往碗里盛起绿滴滴的东西,锅上氤氲升腾起阵阵袅袅的乳白色的热气。
母亲走到近前,往锅中一瞧,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不由地泪如雨下:锅里哪有什么面条,鸡蛋更是杳无踪影,只有那一坨坨的杨柳叶,在锅里的滚开水中上下沉浮。
我的父亲,我的母亲,在那个难以回首的荒.年,他们就是这样相濡以沫地相互扶持地走过来的。青青杨柳叶,温暖了他们的身心,也如那熊熊的火炬,照亮了他们艰难而真挚的爱情,以及以后坎坷曲折的人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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