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坐火车,是在十四岁那年夏天。
刚刚小学毕业的我,领着小三岁的妹妹,一起去北京。亲戚再三叮嘱一大堆之后,将我们送上了从未踏足的火车。
车窗那是一辆老式的绿皮火车,我满心好奇地循着别人的样子找到了我们的座位号,是一排靠窗的双人座椅。
在播报员清晰地播报火车即将发动的声音之后,火车便伴着渐渐密集的“轰轰”声,越来越快地驰过挥手告别的人群,驰过白墙高线的车站,驰向望不到尽头的铁轨。但我心中笃定,这疾驰的火车,会在一个叫“北京”的地方停下来,那里有等待我们的父母。
火车不知不觉地从白天驶入了昏暗的夜。妹妹在一声一声“咕咚咕咚”的碰撞声的催眠下,早已头靠车窗进入了梦乡。
车窗外的黑暗,只能让人隐约地分辨出那块是山丘,这块是田野,偶尔也有一两点微弱的黄亮,那应该是没有入睡人家的灯光。
车厢内白天谈天说地的人们此刻也三三两两闭目睡去,借着过道口的灯光,仍可发现还有几个清醒的人儿。有一个青年,斜靠在半开的车窗旁,望着窗外,任由微风一阵一阵地吹乱头发。有一个妇人,怀中抱着睁大眼睛的婴孩,轻轻地抖晃双臂,小声地哼唱摇篮曲。也有一些没有座位的人,合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就地坐在过道的空地上,其中也有一两个站在过道交接处,夹起点燃的香烟,津津有味地吸上一口。
“前方即将到达××站,请下车的乘客注意了”,黑夜里,也许只有这突如其来的到站声,才能让这一车子人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声响未落,已有四下坐落的人稀松站起身,抬下头顶架上的行李。各自迈着急切的步伐,簇拥走在过道,就待火车停下的那刻。透过车窗,望着这些下了车的形形色色的人们,却听不见他们的声响,仿佛在观看一段无声的电影,不知道他们的下一站又奔向何方?
车窗当睡眼模糊地微睁,映入的第一束晨光,反而觉得有那么一丁点儿刺眼。远方略显突兀的山坡下,坐落几座独有的院房,几名农民装扮的人儿躬身在金色的麦田里,火车飞速穿梭的强风,掀起了临近轨道旁的阵阵麦浪,此起彼伏。轨道旁的田埂上,一位光着膀子瘦黑的小男孩,明亮的大眼珠正目不转睛地注视这飞驰而过的列车。这肯定不是他眼中唯一的一列,但是他却是窗后的我所见的最独特的一瞬间。他好奇的眼神似乎在猜测这整整一列火车,来自何方,终点又是在何处?而我,也饶有兴致地想象这幅画面下的他,背后又拥有怎样的故事。
火车终于抵站,至少对于我和妹妹而言,是到达了心中念念的终点。我也小心翼翼地牵着妹妹,跟随一众人流,缓缓地离开车站。迎接我们的是同样满怀期盼,刚消除担忧便喜笑颜开且拼命挥手的双亲。
车窗即将离开回首的一刹那,仿佛看见那熟悉的车窗后,依然有一双双似曾相识的眼神。
这一刻,我是否也成了一幅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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