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点灯

我记得她。

一年前我就向她要过微信，那时她没给。今天同样也没给。

一年前我用的借口是加入微信群可以领消费券，一年后我还用的这个借口。不然怎么办呢？我是服务员，她是顾客，除了这个借口我还能用什么借口呢？

我自以为这个“借口”没有破绽，但她好像一眼就看穿了我。我就是知道，她拒绝我不是嫌“加火锅店服务员的微信领消费券”这件事麻烦，而是她一眼就看穿了我喜欢她。

她真是聪明。

当然，也可能是她因为她太熟悉我们这种故作无意但实际上是满怀目的的搭讪了。她那么漂亮，当然遇到过很多像我这样的男人。

而她又没有大多数漂亮女人的潇洒或傲慢，她是谨慎而礼貌的。所以不会轻易给我微信。

这让我有点落寞，却也有点高兴。这说明别的像我这样的男人也不能轻易走进她的生活。

但是这样又让我有点担心她。她这种性格的人，是很孤单的。

你看，这是我第五次遇见她一个人来吃火锅。吃火锅诶，一桌不围四五个人也该围两个人吧？可她总是一个人。

还好，我们店有专门为独自来的客人设置的吧台。这是借鉴了酒吧的装修。但是坐在酒吧吧台上的独身客人总是会喝着喝着就凑成了对儿，而我们吧台边的客人却永远各吃各的。

我去给她点单。

她点了一个单人套餐，要的是菌汤的锅底。真是简单，全程我们的交流都不到一分钟。

但是我不死心。付款的时候，我先报了一下她的账单，然后又拿着pos机稍微往前探了探身子。

这一个略带神秘的举动让她有点惊讶。

我压低声音对她说：“我给你打了个折，抹掉了9块钱。”

她反应过来，很不好意思地对我说：“谢谢啊。”

我很开心。

接下来我给她端上来一盘菜都会报一下菜名，然后她就会对我说一声“谢谢”。

她的声音真好听。漂亮的女孩子就是这样，说话好听、走路好看、看人也好让人着迷。

但她没怎么看我。她说“谢谢”的时候眼睛是盯着菜的。

可我已经很开心了。我在这里迎接顾客、点单、端菜不是每天都能这么开心的。

就在半个小时前我还跟孙姐聊天说，这日子一天天过得可真够没意思的。

孙姐说，能有钱给你赚就不错了，你还想怎么滴？在咱们老家倒是有意思，可是你赚不到钱娶媳妇儿啊。

是。有钱赚就不错了。我来大城市就是赚钱的。

可我总是只在收到工资的那两天开心一点，剩下的日子里就是觉得生活没意思。

孙姐骂我说，你老说生活没意思有什么意思？有你吃有你喝还有人跟你说话就得了。你看看咱们店里的那些一个人来吃火锅的客人，咱的日子不比他们有意思多了？

说得是，最起码我每天还有人和我说话。

她却是一副一年到头不跟人说几句话的样子。

我看着她默默往锅里涮肉，又默默夹起来放到碗里。她也不像别人，吃饭的时候会打开手机看电视剧或者跟人发个微信什么的。她就只是坐在那里一筷子一筷子地吃。

唉。

我看着她就想起了那句话：夜那么黑，城市的人都那么孤单。

“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

“瞎唱什么，这么多客人呢！”孙姐吼我。

我迅速闭了嘴。

可惜了，她好像没听到。

但神奇的是，隔着热气腾腾的水汽，我仿佛真的看到了点点灯光铺洒在她身后。

又仿佛看到很快她就不再需要这些灯光为她照路。她有了很多钱、朋友或者别的什么。

我希望她以后来吃火锅的时候是白天。而且永远不是一个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