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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芒(连载)

青芒(连载)

作者: 请教小炒肉盖饭 | 来源:发表于2017-05-04 11:49 被阅读0次

    第一章.

     青芒去了医院。

     “爷爷生病了出于礼貌还是要去看一下的嘛。”出门前妈妈摸着麻将背对着她说,“反正也活不长。”

     “出于礼貌?”青芒想着,“就算父母没有离异这样一个垂死的老头与我有什么干系呢?”

     于是跟麻将桌旁的妇女说,“你怎么不去?装装好儿媳说不定以后赌资会更多哦。”

     老人家每个月都会给孙女打一笔生活费,而大半部分都被儿媳妇搬到麻将桌上了。

     “没看到我在忙吗?呐,就一百爱要不要。”妇女不耐烦地喝了一声,从赌资里抽出一张钱币。

     青芒接过那张钱,嘴里嘟囔着“就一百……”随即她想,“哦,对方一个月给多少钱来着?如果多的话还是可以勉为其难去看看那个老头子吧。我也忙得很呢……”

     她开门,身后妈妈还是抓牌,摸牌,打牌,不亦乐乎。青芒笑了一下,重重摔门离去。

     身后病房一群妇女吵吵嚷嚷跟垃圾场里的苍蝇一样,小时候虽然经常在垃圾场玩,但是丝毫不觉得亲切。

     那些姑妈和伯母们无非是争相向病榻上的老父亲皱着眉头抱怨青芒多不懂事,母亲多不懂教养,然后堆着笑夸自己在家翘着二郎腿睡觉打游戏玩手机讨钱的儿子女儿多挂念爷爷……青芒只是笑,故意把鄙夷表现得很明显。

     所以两个姑妈随她出来,在门口把她拽住,妇女眼里充斥着愤怒,涂得花花绿绿、俗不可耐的指甲恨不得刺进她的肉里,抓得她手臂生疼。

     姑妈甲先发制人:“见到姑妈都不会叫吗?”说着,指甲还是扎着侄女的手臂,女孩的手臂毕竟那么白嫩细腻,妇女妒忌。青芒只是笑,妇女暗暗恨着,那种眼光仿佛一眼看穿她卑劣的心思。妇女的指尖又加了一些力气。

     “姑妈?”青芒用最大的力气打妇女的手背,生生把对方的手背拍得跟指甲一样红。她本来是不打算动手的,对方松手以后她故意在医院的白墙上擦了一下手,嘟囔着:“真脏。”

     这些妇女都是欺软怕硬的角色。青芒小时候过年去爷爷家的时候只要爷爷奶奶不在姑妈们就会争相上阵,这个冷嘲热讽,那个推搡拉扯,有时候冷不丁还会挨一巴掌,但是姑妈们分寸掌握得很好,衣服从没扯破,打完巴掌后还不忘拿点冰块敷敷脸。

     那天以后青芒发烧近四十度,躺在床上快要死了,然而妈妈早晨起来喂点药又出门打麻将去了。那时候妈妈在外面打麻将,青芒中午放学就吃早上做好的饭菜,晚上等妈妈打包和牌友聚餐吃剩下的饭菜回来,鱼、肥肉、大白菜、豆芽、肥肠搅成一锅与猪食无异,热一热喊女儿吃。有时候青芒对妈妈说那些剩菜里有酒味,妈妈说不吃拉倒。有一次妈妈喝得烂醉如泥被一个同样酒气熏熏的叔叔扶回来,青芒把那男人堵在门口,自己扶妈妈进去扔在客厅沙发上。妈妈如常递给她一个装着饭菜的塑料袋,小女孩暗暗猜测这里面会不会有呕吐物。小时候青芒只是和着眼泪把热泔水吃了,后来习惯了,妈妈竟然把麻将桌搬到家里来……

     青芒看着眼前的妇女们,笑着说道:“我不想跟你们这些人渣扯上什么关系。”她故意把“人渣”这两个字说得很重,看了看旁边咬牙切齿的妇女们,又说:“但是只要不断了我的财路我们还是可以假装和平共处的嘛。”

     “小杂种。”姑妈乙重重地扇了一巴掌,力度还是恰到好处,红手印一会儿就会消除了,这是她所擅长的,年年用少女的白脸练手以后甚至不用冰敷消肿了呢,不过也少了点趣味。妇女暗自可惜。

      青芒摸了一下被扇红的脸颊,抬手使了最大的力气给那两个姑妈每人赏了一巴掌,她没有那种好分寸,竟然不小心把姨妈乙那张干枯如树皮一般的脸打肿了。但青芒丝毫不介意,她日日都盼着这么做,只是她可惜自己的手沾了一手的油还有粉。“丑人多作怪,脸上抹的粉都陷到褶子里了吧?难怪有这么多……真脏!”

     没等那两个妇女发作,青芒就快步离开了。姑妈们当然不肯善罢甘休,医院走廊里两个妇女喘着粗气追着女孩,叫嚷着。旁边医生和病人投以异样的目光,她们终于停止嚎叫。妇女们体力不支,眼看青芒走远她们虽然满肚子怨气憋得快要爆炸,却只得停下来。

      那两个整日养尊处优的老女人怎么可能追得上我呢?青芒暗自发笑,还不忘回头对姑妈说:“别忘了用冰敷哦。”

     “杂种”,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的大概四岁吧,那时候青芒还管那个男人叫爸爸。

     “我没钱!”

      那天妈妈像往常一样让青芒出门去自己玩,她在垃圾堆旁捡小熊,被隔壁阿姨看见带回家了,每次那个男人回来,妈妈总是让青芒出去。后来青芒想,妈妈总是让四岁的她一个人出去,大概也没想让她回来吧。青芒一进家门就听到妈妈的房间一阵杂乱的声音。靠到门口看,整间房间桌椅摆件散落一地狼藉不堪。爸爸正拿着白酒瓶指着妈妈,“老子没那么多耐心!”

     妈妈看了看门口的女儿,面无表情地朝着男人说:“女儿回来了。”

     “砰!”那是啤酒瓶碎裂的声音,沾血的玻璃片蹦了一地,妈妈额头上血汩汩地流,妈妈眼睛里噙着热泪,但仍是不说话。

     青芒跑到妈妈跟前不住地哭,想去打男人,妈妈把她搂在怀里,血和着冷汗汩汩地流。

     “老子这辈子最倒霉的就是娶了你这个哑巴!”男人吼着,把手里的啤酒瓶扔到垃圾桶里,又转头看着女孩,吼道:“还不知道是谁的杂种呢!吃了老子这么多年的饭,最好长漂亮一点以后好卖给窑子!”

     “你再不走我报警了。”女人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男人讽刺地笑起来:“打老婆还犯法?哈哈,那你就报警吧,看谁管你。”男人继续吼着:“你不就是看中我家钱才嫁给我吗?想要钱的话忍着吧,这样的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

     女人抄起身边削水果的刀子,向男人丢去,男人悻悻地出门去,门板甩得整个房子都在颤动。

     “禽兽。”妈妈说着,哭了起来,女儿在想着怎么安慰妈妈,却被从怀里推出去,妈妈抱着头坐在地上哭,哭了整整一夜,大概是眼泪都流完了,从那以后妈妈再也没有哭过。她不会哭,也不笑,性情也像变了一个人,目光异常阴沉,年幼的青芒看着只觉得可怖。

     后来妈妈提出离婚。

     那天在法院,女人说青芒给谁都无所谓,反正她要离婚。她毫不愧疚地看她的女儿,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令人厌恶的垃圾。

     青芒也觉得自己是垃圾。至少妈妈常说:“你这个累赘快走吧!不然我这一辈子都被你给毁了!”

     那个男人却破天荒地想要争取抚养权。

     “我是她的父亲,会好好照顾她的。”男人虚伪地笑,用令人作呕的语气对着女孩说:“青芒,快到爸爸这儿来。”

     青芒抱着从垃圾堆捡来的玩具熊,看了男人一眼,一字一顿地说:“禽兽。”

     男人闻声顿时涨红了脸,额头青筋暴涨,旁边一群人看着,他强忍着没有发作,仿佛能听到牙齿切切的摩擦声。本来他是不想理这个跟她妈妈一样惹人厌烦的小杂种,但是老头子莫名疼爱这个孙女,劝他争取抚养权,他不为所动,终于老人说只要争取到抚养权就给他一笔钱。

     女人顿时笑了,笑得很刻意。青芒这些日子第一次见妈妈笑。

     女人笑罢,对众人说:“我的女儿我自己养。”

     之前在外婆家的时候曾外祖母劝妈妈:“如果孩子抚养权落到那个禽兽手里说不定会拿去卖了换毒吸呢!”那时候青芒在曾外祖母怀里,老人抱着曾孙女,满眼慈爱。

     妈妈说:“你老人家少多管闲事了,反正也是他女儿,那男人想怎么样我也管不着啊!难道要让这个小废物拖累我一辈子吗?”

     “有你这么当妈妈的吗?”曾外祖父反驳道,差点一巴掌扇到妈妈脸上。

     “把她卖了我也省心了,不用每个月给抚养费,我哪里还有钱!”妈妈说完这句话,曾外祖父气得心脏病发当场昏厥过去。妈妈没有去看过。

     法院里她却忽然改变主意,曾外祖父高兴坏了,紧紧地抱着自己的曾孙女,由于孩子太小,所以抚养权归了妈妈。

     青芒后来想,妈妈那个时候可能有一种赌气的成分在。

     那男人是个瘾君子。阿春对他恨之入骨,当然要想尽办法报复。阿春想,他那样一个人渣奋力争取抚养权一定是有经济利益在吧?她不能让那男人得逞,一时兴起竟然争取到了女儿的抚养权。

       出法院后,那男人跑到母女跟前,对着当着女方家属们的面,对前妻说:“以后你要是敢嫁给别人我一定把你和这杂种一起砍死。”这句话青芒到现在仍心有余悸。

     现在该怎么办呢?这样一个小家伙将来可是一大笔支出,想着,却接到一个电话。

     “我是青芒的爷爷。”对方说:“都是我夫妻俩不懂教养儿子,才让你受了这些苦。原来我想你还年轻,如果有再嫁的打算你可能不会想养这个孩子,所以劝犬子争取抚养权,现在想起来,我和老伴已经年迈,无力扶养这个孩子,逆子无心扶养,交给你应该是个正确的选择。”

     阿春说:“那今后每个月给我钱吧。”

     阿春第一个想的就是钱,她的积蓄全都被那个男人卷走买毒品去了,那天就是因为实在拿不出钱才被他用啤酒瓶打破额头,如今伤口还隐隐作痛,以后会长疤吧。于是她又说:“在此之前,给我养伤的钱,还有被你儿子拿走的我个人的积蓄,一共两万八。”

     阿春开口就是钱,不留任何情面。既然那个男人说阿春就是看上他家的钱才嫁给他的,那就干脆要钱吧,干嘛那么虚伪?反正他们全家都是这么看她的吧?拿了钱就不算诬陷了,他们家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鄙视她,各取所需。

     青芒对她妈妈唯一的价值就是每个月的抚养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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