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只蛙丢弃了自己原先的井底跑到外边的天地转了一圈，它是无法再回到原先的井底的，即便是把它再投回原地。这时，井还是原来的井，蛙已经不是原来的蛙了。一个人见闻过外边的世界就无法回到从前，他有了想飞的冲动，就再也不甘心在地上爬。但是人的觉醒是需要慧根的。有的青蛙看着是跳出了井底，但它却把整个井背在了身上。有些人的脑子，只是一个由谬论、偏见、愚蠢、甚至邪恶砌成的空壳既无法启蒙，也不能自悟。
我认可托克维尔所说的话：一个人的知识结构、文化水平、政治判断力和价值选择，总是停留在青少年时期的某一个阶段。然后不管他活多久，也不管世界上发生多少变化，都会表现为某一时刻的僵尸。所以有人说，有些人十八岁就死掉了，到了八十岁才埋。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有的人无论长幼都会像拉磨的驴子一样，终生只能围着磨盘转，即使把眼罩和缰绳解开，它依然能忠诚地原地转圈一样。
由于患上了严重的职业病，我一直有给那些冥顽不化的人以启蒙的冲动。可是我想起了复旦创始人、开创中国现代教育范式的著名教育家马相伯1939年去世前说过的一句话，“我是一条狗，叫了一百年，也没有把中国叫醒”，我的好为人师的劲头又有点像穿着破烂盔甲、骑着瘦马、和风车打架、和羊群打架的唐吉可德了。
魅薮不祛，终将浸入骨髓，终会无可救药。所以，祛魅之事，非做不可。最近在网上看到一个短视频，一辆卡车在倒车，可能由于视线盲区，把车后面一个路人撞倒在地，彼时倒地路人的旁边还有好几个路人，他们都跟没看见一样，各自走开，只剩下卡车司机下车一看究竟。发视频的人就在画面上写上了这几个字——“现在的人真冷漠”。我看了之后莫名的悲凉。想一想在号称礼仪之邦的地方何以出现这种场面？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路人跌倒不敢扶的事情？始作俑者是谁？谁该为这种道德沦丧买单？这里的人到底缺失了什么？
再想一想我们天天面临着的都是些什么人呢？有这样一类人，错的都是别人，对的全是自己。这样的人，已经好坏不分了。他不会学习别人的长处，又千方百计遮掩自己的短处，而且还膨胀自己的野心。这样的人极度自卑，又狂妄自大。有病，讳疾忌医，终不得治。遇到这种人，怎么办？
还有一些人更可怕，就和大禹的父亲治水一样，万能的办法就是“堵”，到最后，他把自己“堵”了进去。因为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解决发现问题的人。头疼、脚痛，都首先堵医嘴。把医嘴堵住了，就没人乱讲了；把心堵死了，就没人乱想了；把门堵死了，就成了自己的太平王国了。其实最彻底的办法，应该是给天空加个盖子，那样就永远没有人想飞翔了。
人的愚昧与狂妄在于不自知，而自知是需要相当功力的。索维尔说，“认识到自己的无知程度，需要有相当程度的知识”，苏格拉底也说，“我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我一无所知”。要想像西方哲人一样认清自己进而更理性地认知世界，还需要很多年的进化才行，因为罗马城不是一天就建起来的。依照托克维尔的说法，想要提升人种的整体素养，关键在于在青少年时期的某一个阶段，需要精神层面的净化与传承，而且这还需要一代人一代人孜孜不倦的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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