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福顺
“义冢”是过去埋葬因饥寒,病厄而死的流浪汉和死婴的地方。这种地方离村不远,地貌荒僻凹凸,也称“乱葬岗子”。
在静海镇向南六里,紧靠南运河东岸的八里庄村与高楼村之间,就有这样的一个“乱葬岗子”,它凸出地面一房多高,南北长度有七八十米。这条乱土岗上荒草茂密,荆棘丛生,几棵杂树茕茕而立。关于这条土岗形成的年代和原因村民们谁也说不清楚,但是,村里有的老人还记得在这条高耸的土岗上曾经埋葬着一位国军第二十九军抗日英雄。
故事要追朔到1937年8月,那时正是庄稼渐于成熟,秋收在望的季节,经历过那段历史的老人说,那年夏秋之季雨水多,庄稼长势好于往年。可就在村民们祈盼秋收的时候,在村子东北方向,相距有十里的地方,有枪炝声昼夜不息地传来。随后从北来的流民口中得知日本军队在占领了天津之后,又乘势疯狂地扑向静海,并一路南窜企图占领整个华北。可是,日寇狂妄的野心却遭到了以铁血雄师著称的,国军第二十九军的强烈反击,二十九军是宋哲元领导的一支抗日军队。自“七七事变”,这支军队就不畏日寇的铁蹄锋锐,向沿着津浦铁路线向南推进的日寇展开浴血奋战,拉开了中华民族誓死保卫家园的悲壮一幕。
发生枪炮激战的地方,是在静海县城东的东边村和西边村的村旁。这两个村靠近县城,是日寇进入县城的东大门,地里位置十分重要。驻守这里的是二十九军下属的第五六五七团,为了顾及县城內民众的安全,该团采用了“御敌以城外”的战术,同时为了更有效地阻击和消灭日寇,从8月中旬,六五七团就在东西边两村挖战壕,修工事,筑堡垒以准备阻击入侵的日军。
战斗从8月下旬开始,疯狂的日军虽然武器精良装备一流,但六五七团是一支英勇顽强的兵团。他们凭着不畏生死的士气,用步枪,大刀,机枪击退了日军一次次的进攻。8月22日恼羞成怒的日军动了飞机,大炮,猛烈地轰炸东西边村的六五七团阵地。同时发动一个师团的兵力凶顽地再次向阵地强攻,阵地上的局势十分紧张。六五七团经过同敌军强烈炮火中的撕杀,伤亡惨重,兵员大减。两千人的兵团只剩下七百人,敌我力量相差悬殊。在这危急关头,团长王维贤一边指挥官兵奋勇作战,一边振臂高呼:“宁为战死鬼,不当亡国奴!”的口号,官兵们齐声响应。在炮声、枪声、怒吼的喊杀声中,官兵们一次次跃出战壕挥刀杀入敌群,一次次展开肉搏,阵地失而复得四次。
穷凶极恶的日军继续增兵状如蜂集,六五团最后寡不敌众,难以支撑,在激战最后一个昼夜后无奈选择撤离。
转天早晨,在距离东西边村西南约十里的远河边上的八里庄村,从东洼里上来二十多名国军,他们就是为掩护撤退而最后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一小部分六五七团的官兵。二十九军不仅骁勇善战,而且军纪严明。村里老人回忆,这些官兵虽然抬着担架,衣装不整,但个个英气凛然,透着无畏的杀气。进村后先利用村边毛房(厕所)当掩体,架上机枪以防追敌,然后找到村长请求给予帮助。一是充许暂时落脚歇息,二是在村里买一口白茬棺材埋葬撤离时牺性的营长,三是在该村木匠铺定制木板,当时人们不知木板为何用,一问官兵才知,定制木板是作战时绑在后背上,从抵挡敌人的刺刀,为随之而来的战斗作准备。姓杨的村长都一一照办,但杨村长敬佩官兵们舍生忘死的爱国精神执意不收钱,一名军官递过“大洋”说:“我们不能破坏军纪,请务必收下……。”
当天在村民帮助下,官兵们为为了掩护撤离而胸部中弹牺性的营长举行了简单葬礼,一位军官从自己身上掏出一支“派克”钢笔插在营长上衣口袋上,又从营长遗物中拿出一枚晴天白白的军功章别在他胸前,又把他生前用过的大刀放于身侧。然后合棺埋葬,二十多名官兵齐刷刷行了军礼,随之立即整理队列,以急行军的步伐向南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
战争是残酷无情的。这些年青的官兵向南集结到了有五十华里的唐官屯镇,在那里又与南下的日寇展开了一场激烈悲壮的九宣闸争夺战。他们的命运如何,时空给人们留下无尽的遐想……。
令村民们惊奇的是,在这些官兵走后,有路过的乞丐进村说,在营长的坟里传出呻吟声,村里有热心的义士闻说前来扒坟救人,赶到后,却见官兵们因战事紧张而匆忙潦草地埋上薄土的坟墓己经没有了一丝的声息……。当时村里帮着埋葬的一位老人说,义冢上埋葬的这位年青军官,曾参加过喜峰口战役,是五百名大刀队成员之一,毕业于保定陆军军官学校。
而更令人惋惜的是在六十年以后的九十年代,村里为了修整农田,义冢被夷为平地,那座没留下姓名的军官坟墓也没了踪迹。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无论岁月如何变迁,人们会永远记着这些为保卫国家,把一腔热血葬于异域他乡的英雄,也一定会永远铭记他们勇赴国难的动人故事。
2020年1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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