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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了侄子结婚典礼这天。
早上依然是四点醒来,准备上卫生间时,弟媳已在客厅。打招呼后才知道,这是侄子安排人来为她做头发。喜庆的日子,把母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是当儿子的一番心意。
弟媳从邻村嫁过来,算算已有三十多年,结婚时除了五间主屋外,比我略强一点的,是有砖垒的围墙和陪房。弟弟自从加入水泥制品行业之后,弟媳就成了标准的贤内助,虽然不认识几个字,但记忆力特好,而且勤快能吃苦。如果说弟弟打拼到现在的局面,有弟媳一半的功劳,绝不是虚言。
弟弟一直在村南的预制厂,这座房子盖好后,没有在这里住过一天。现在在这里住着的,是我和小妹夫,还有他的两个孩子。目前小妹一家长居在涿州,因为洪水,在家住了十多天,其实也是在等婚礼过后再走。大妹妹嫁在本村,家就在东面几十米远。
侄子的婚房在二楼。弟弟说房间会给我住到老,想必也给小妹说过了。我们都知道这不是客套话。一楼有好多房间,供我和小妹两家暂居,是足够的了。每逢过年过节,或是家里有喜,姊妹四家在这里聚聚,可以尽享天伦之乐。很多时候,父母这辈人很和睦,也为下辈人作了表率。
天公作美。下了两天两夜的雨,今早却是万里无云,满地霞光。按村里习俗,早饭是全村人的聚餐,大锅稠乎乎的米汤,热腾腾的馒头,酸香的炒土豆或红辣椒绿豆芽,谁来谁算,管饱。当然,这几天的午饭和晚饭也是这样,但菜品不能重样。弟弟在饭店也安排了酒饭。懒得去饭店愿意在家里吃的,也可以喝上几杯。
这些年农村条件好了,不在乎那几双筷子,只要有人来吃饭,事主总是欢天喜地。家里来人多,就是人缘好,人气旺。若是门前冷冷清清的,则会被人指指点点。
热热闹闹的早饭过后,在婚礼上有任务的便披挂上场。有去迎亲的,有布置婚房的,有去饭店安排的,有负责路上贴红纸条的,有准备典礼现场的。男女老少齐上阵,看似很乱,实则每人都有自己拿手的活儿,不仅不会有丝毫耽误,而且会锦上添花。
十点多,村外一阵炮声震天,大家都知道这是新娘子进村的号角。我从屋里走出大门,路边已排满了两条迎新的长队。正当疑惑村里是否取消了禁放鞭炮时,一辆车转了过来,上面整齐排列的电子炮筒,让我顿生与时俱进的感慨。
婚车在大门口停了下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等待新娘子下车的瞬间,我突然闪过好多念头,但很欣慰的是,新娘子只是稍微矜持了一下,便被侄子带进了大门。
我是两年前认识侄媳的。那时我在一所学校负责教师应聘,侄子带她来面试。她刚大学毕业,大方和秀慧是我的第一感觉。父母过世以后,我经常和弟弟妹妹说,一般不要干涉孩子的选择。一定要相信,本本分分的家庭,不会出太不着调的孩子。
结婚典礼的司仪是点子。点子是个绰号,是弟弟的发小。我回来见到他时,看他一条腿走路不利索,怀疑他是不是栓堵过。现在的生活条件好,大鱼大肉吃多了的后遗症,时有发生。但别人告诉我,点子是被同村的人车撞的,骨头断了三截。我知道点子很通情达理,不会讹人。在这个大多人恨不得在青石上砸出铜板的年代,点子对传统观念的坚守,无疑是一股清流。
我结婚后在城里安了家,每年正月初一拜完年回城时,开车送我们的,不是弟弟,就是点子。那时在县一中教书,社会上还不怎么糟作老师,县城好多单位还是能说上话。可点子一次也没有进城找过我。我总觉得有点亏欠,酒桌上遇到了,就多喝几杯来弥补。可我也知道,有些情分,岂是几杯小酒的事儿?
村里的司仪是个插科打诨的角色,一般是念写满所有亲属的单子,然后问上多少钱。亲属按照辈份高低和亲缘关系远近排列,自然有的家境好,有的很拮据,上礼的数目也不会相同。但同一层关系的,比如说都是当姐姐的,典礼前上多少礼,是商议过的。这时,当司仪的就会起哄让家里条件好的多上些。结果往往不会改变,可让场面热闹了很多。
虽当了多年老师,我却很不善口舌,更没有什么幽默。每次回村,点子总是那唯一和我开玩笑的人。这次点子当司仪,我做好了他各种“刁难”的准备,可他却没有多言,任程序正常滑过。我心里有些失落,知道这几年回家少,多了许多生分。
典礼过后是上饭店。现在的年轻人结婚都是这样,在家里来个传统的拜堂,然后在饭店重新搞新式婚礼,也没人觉得有什么违和。
饭店在四里以外。新娘亲属由管事的安排上车后,新郎这边的亲戚朋友就各自上各自的车。弟弟说,不再单独通知,人多了再加几桌,无所谓。
作为姊妹四个之长,照顾舅舅和两个姨娘的责任是非我莫属。在我们这里,所有的亲戚里,舅舅最大,我自然把舅舅推到了主座。
舅舅比我大十岁,前些年当过村长,很爽朗也很善饮。我知道他切除了胆囊,劝他少喝酒,可他每次杯里的酒,却下得比我还深。本来我还想下午大喝,但这时只能抛弃一切,陪舅舅喝好这顿酒。且珍惜当前,之后的事,下午再考虑不迟。
我见过太多喝酒能把握住自己的人,但这些往往也是和领导喝酒不要命的人。酒本是上天赐予的神物,却被当成阿谀奉承的道具,我很愤懑,也无可奈何。现在“嗖嗖”被提拔的,大多是这种人。
当地的习俗,婚礼当天下午,新娘那边还会来几十人,都是至亲,酒宴也上档次。我听说新娘那边放出话来,要在酒桌上把我们兄弟灌倒,所以上午要留些酒量。但这时显然不能。
同桌的还有我姨夫,两个妹夫,一个表弟,大妹夫的两个女婿,还有弟弟一个连襟的孩子,和我的二女婿。我爱人招呼我妗子、两位姨,三个外甥女,还有两个女儿和外孙女,也是满满一桌。
送走亲戚后,我也坐车回家,场面自有侄儿他们收拾。是啊,人老要服气,要给年轻人锻炼机会。一味地对孩子溺爱,相当于把孩子放在水里慢火炖,这叫冷水煮青蛙。当孩子终于清醒要站起来时,却发觉自己皮肉已烂,早已没有了一点力气。
下午的场面没有预估的火爆,虽然对方来人不少,但都是自顾自吃菜,几乎没见到有人喝酒。弟弟没喊我过去敬酒,我也乐得清静。这个场合我若喝醉了,就是真闹出了笑话。
小女儿在饭店门口打电话时,宴席还没结束。我已有多半斤酒,该打招呼的都打了,不会缺了礼数。干过一杯后,借尿遁,悄悄出门上了车。
上了309国道时,我给弟弟发了条信息:“我已走了,一切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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