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刚泛起鱼吐白,远处的地平线上泛起微微红光,这座城市似乎正做着酣甜的梦,迟迟不愿醒来。
放眼望去平时繁忙嘈杂的街道仍然一片沉寂,风卷着树上的残叶,发出微弱的声响。
忽然一辆黑色的车刺破寂静的街道,像离弦的箭一样从宽阔的马路上飞驰而过,拐上辅路,速度仍未减一分一毫。
驾车的是一位年轻满脸憔悴的男人,他似乎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或者遇到了什么麻烦,两只手紧紧攥着方向盘,神情恍惚。
只听“咣”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传来女人痛苦的惨叫声。
男人下意识忙踩刹车,车半打横停在路中间。
男人透过车前挡风玻璃,看到电动车横倒在地上,车轮仍在冷风中打转,穿绿色夹克的女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猩红色的液体顺着粗糙的路面缓缓流出。
“啊,死了”男人不由地低吼一句。
他瞬间头皮发麻,心脏狂跳不止,手心直冒汗,双手抖方向盘都握不住。
他快速地前后左右看了一下,街道仍然一片寂静,没有车经过,也没有人路过。
他一心横,转动钥匙打算逃跑,可他神情紧张,双手抖的厉害。该死的车怎么都开不启来,他急的抓狂,他不知道他的一只脚死死的踩着刹车,车怎么可能往前挪一步呢。
这时候他突然看到女人一只胳膊往前伸了伸。
“没死”男人想,他急忙将车窗摇下半截,听到有微弱的声音传来:“救救我,救救我,救......”气息越来越弱。
男人探出脑袋仔细看,女人全身都在发抖,血顺着粗糙的路面,流成弯弯曲曲的一股,极其难看甚至有点触目惊心。
男人长出一口气,轻轻打开车门,蹑手蹑脚走下车,慢慢地挪着步子靠近女人。
他双腿发抖,上下牙不由地打颤。
微弱的声音再一次传来:“救救我......救”
靠近男人才发现女人整个身体紧贴着地面,气息已经很微弱了,估摸着救护车来,也不见得救的活,他再一次以极快的速度,前后左右看了一下,路上仍然一片寂静,只有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几声刺耳的狗叫声。
男人连忙紧紧衣服,快速地朝自己的车走去。再不跑就来不及了,这要是没死也是半身瘫痪,要照顾一辈子的,要是死了,人命价他可赔不起,他现在已是一个身无分文的人。男人想到这里加快了脚步,打开车门正要钻进车的时候。
那该死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救.......救......我,救......救......”
2.
男人的手缩了回来,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打了120,然后报了警。
报完警,男人像一个经过长途跋涉累瘫了的人,一屁股瘫跌坐在马路上,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带,双手伸进头发里,他完了,现在真的完了,一切都完了。
男人名叫陈诚,33岁,他算是很多人中较幸运的。
毕业后跟三个朋友一起创业,做的风生水起,将近10年内,积累了不少财富,有车有房,再有一个月就要和心仪的姑娘结婚了,那时候的日子美的不像话,陈诚连睡觉都会笑醒。
12月份,他无意间听别人说起在网上赌球能赚不少钱,可以使财富翻几番。
他听地手痒,就试着投了点,结果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连他公司的股份都赔进去了,现在的他身无分文,这辆车还是找别人借的,要不是合伙人拦着,他可能连公司都会输个精光。
婚事也吹了,父母气的说就当没有他这个儿子,家门都不让他进。
催债的人,三天两头来要账。
陈诚借了车,本打算出去躲一躲的,不料又遇到这样的事,可真是祸不单行。
呼啸的警报声由远及近,陈诚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转眼之间救护车,警车已停在眼前,警察忙着拉警察线,拍照,查看事故现场。
白大褂忙着抢救人,寂静的街道人声麻乱。
陈诚只觉视线模糊,眼前的一切都罩着一层朦胧,他能看见,却看不清,好像是在梦中,掐自己一下,又觉得疼。
“叫什么名字?”警察拉着小本本问话。
陈诚只是机械的回答,问得什么?他回答了什么都记不清了。
陈诚只记得,后来两个警察陪着他来了医院。
抢救室的灯亮着,护士进进出出,一片忙乱,三个小时以后,精疲力竭的大夫走出手术室。
两名警察立马冲上去问情况:“大夫, 张晴怎么样?”
陈诚麻木地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似乎里面的抢救的病人和他没有一点关系。确实本来是没关系的,可不知道怎么就成了这样,他心痛到极点。
大夫拿开口罩,张开干咧的嘴唇:“病人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头部伤得很重,以后有可能变成植物人。”
陈诚耳朵里灌进植物人三个字,他脑袋嗡嗡作响,差点摔倒在地上。
“病人家属联系上了吗 ?”其中一名警察问从外边跑进来的小警员。
小警员气喘吁吁:“联系是联系上了,只不过她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大伯,说忙完家里的事才会过来。”
老警察烦恼地挠挠头,扫一眼近乎倒在椅子上的陈诚。
陈诚觉得老警察这目光是同情的目光,是啊难道他不应该被同情吗?难道应该吗?要是当初,他此刻才深刻的感受到什么叫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现在真是无路可走了,为什么当初撞伤的不是他呢?
不一会儿,三五个簇拥着来了,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胖胖的,光头的大个子老头,差不多50上下的年纪。他气势汹汹,一进来就大吼:“谁,谁是陈诚?”
3.
陈诚茫然地站出来:“叔,我是,我对不起.....”他梗住了,不知道说什么。
大个子一把扯住陈诚的衣领:“你小子,要是张晴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了你的命。”
跟大个子一起来的人也附和着。
老警察连忙过来解围:“这位大哥,张晴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伤到头了,以后有可能变成植物人。出了这样的事,我们都很痛心。”
大个子听到植物人三个字,立马撒开陈诚,转向老警员:“植啥人?你是什么意思?”
警察耐心地给大个子讲什么是植物人。
跟大个子一起来的人听的目瞪口呆,尤其是50岁上下的一脸麻子的女人,两脸苍白,好像听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一般。大个子蹲坐在地上,不停地用手摸索着光头,似乎多摸几下就有主意似的。
麻子女人扯着大个子的衣角,示意她去边上说话。
没人知道大个子和麻子女人说了什么,只不过两人过来的时候,换了一副神态,脸上带着那种讨好式的微笑。
“警察同志”大个子开口说:“你看是这么个情况,张晴呢,爹妈前几年都走了,她年经还小,没有成家,所以除了我跟他婶子就没有旁的亲人了,我们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老母亲也瘫痪在床,要是张晴再......”
大个子说到这里转向陈诚:“多么好的闺女,就被你撞成这样了,你要对她负责。”
陈诚不说话,最坏的结果他早就想过了,这不不算太糟糕,这女孩子也是个可怜人,因为他,他的命运被改写成这样,他似乎觉得自从碰了赌博,他的霉运就开始了,走到那里倒霉到那里。
“按理病人的医药费应该由撞人的人承担,至于谁照顾,你们可以私下里商量。”老警察说。
陈诚等着大个子给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可下午陈诚一直没有看到大个子一行人,直到接下来的十几天,大个子一行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没有登过医院的门边。
张晴要出院了,仍然跟睡着一样,陈诚也想过要找警察帮忙,但一想到大个子那行人那样的德行,别再把这女孩给交待了。
同是天涯伦落人,张晴的灾难是他造成的,他不管谁管,更何况他现在已经这样了,再增加点负担又有什么区别?
他在郊区最偏远,最便宜的地方,租了一间两居室,张晴住一间,他住一间。
一切安排妥当以后,他托以前的朋友找了一份工作。
4.
他这样有创业资历的人,找工作不难,很快就在一家大公司入职了。
奇怪的是,催债的人,自从他搬到郊区以后,也没再找上门,也许是找不到他,也许是良心发现,当然陈诚相信,肯定是前者了。
张晴每天都要输营养液维持生命,陈诚为了省钱,都是自己扎针。为此他不得不骑着朋友借他的小破电动车,在家里和公司来回两头跑。
陈诚也恨,也烦,有那么几次,他都想不给张晴输营养液,或者一把掐死她算了,可最终也没有下地去手。
那天周六,陈诚不用上班,朋友约着他出去喝酒,喝了不到半瓶就往家跑,说要回去看看张晴怎么样了?
朋友就笑他,是不是喜欢上人家张晴了,成天这么火急火燎的去看一个躺在床上的活死人。
陈诚不以为然,大夫说张晴随时有可能醒,每天最好陪着她说说话,或者读点文章,有他期
待的就是那样的一天,这样他的罪孽也将减少一点,更何况自从遇到张晴以后,他做什么事
还蛮顺利的。
转眼半年过去了,张晴还是纹丝不动地躺着,苍白的脸上没一丝血色。
陈诚心里没有那么烦了,欠的账已基本还清了,他的项目公司很看好,要是这项目能顺利
进行,到年底会有不小的收获。
现在他又坐在张晴床前,手里拿本书,像模像样地读起来,这个习惯已经坚持了5个月了,每天下班回家,不管多累,多困都要坐在张晴床前,给她读点文章。
他就盼望着张晴有一天能突然醒来,跟好人一样。
为了方便照顾,陈诚把张晴齐腰的长发剃成了秃头,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张晴的颜值真是高,连这光头也显得很和谐。只是不知道她醒来之后,看到自己的光头会是什么反应。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突然陈诚看到张晴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他以为自己眼花,便使劲揉揉眼睛,挨近一些看,那白的没有血色的手指真的在动。
“张晴,你真的醒了吗?”陈诚激动地抓住张晴的手:“张晴,张晴。”
张晴微微转了一下头。
陈诚记大夫说过,人只要动了,就离苏醒不远了,陈诚大喜,给自己破天荒的做了一顿火锅,吃的津津有味,他甚至鬼使神差的觉得要是和张晴一起吃火锅一定是件美事。
但情况没有陈诚想的那么好,接下来一周时间,张晴也仅仅是动动手指,或者偶尔摇摇头,但陈诚没有放弃,每天跟张晴的交流更多了,有时候还给她讲公司里的是是非非,当然也讲他负责的项目如何如何成功,如何为公司赚了一大笔钱,年底就要升成公司副总了,薪水吗当然会翻几翻,这也是他没有料到的。
时间在不经意间总是过的很快,转眼一个月又过去了。
5.
张晴已经能做简单的动作了,但意识还没有完全清新。
这天下班以后陈诚去了商场,五月份的天气已经相当热了,在店员的建议下,陈诚给张晴买了一大堆裙子,他预感到张晴马上就要醒了,要么是今天,要么是明天,总之快了。
陈诚提着一兜子衣服回家,他放好衣服就打算洗手做饭,刚进厨房就听到张晴的屋里有声音传来。
陈诚脑子里第一个闪现的是,张晴醒了。
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张晴屋子里。
张晴张着干咧的嘴唇,伸着一只手:“水,我要喝水。”每一个字都说很清。
陈诚一阵高兴,大夫说,要是能说一句完整的话,就证明病人已完全清醒了,只是因为不进食体力不支。
他以最快的速度倒来了温开水,张晴还没有力气端着水喝,陈诚扶着她的头,一整杯水居然全喝光了。
喝完水以后,张晴似乎有了点精神,侧过脸看着陈诚。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发生了什么?”
陈诚不知道从何说起,就撒了个谎:“你被车撞了,是我救得你。”
张晴泪眼婆娑得感谢陈诚。
陈诚想,她真的不记得了,什么都忘记了?难道这就是大夫说的失忆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家住哪儿?你是怎么受的伤?”陈诚故意问。
张晴摇摇头。
“那你还能不能记得你父母。”
张晴思索着,气恼地闭上眼睛,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过了三天,张晴就可以下床溜达了,但走地还不是很稳,记忆也没有回复。
陈诚每天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以前张晴躺着的时候,他不担心,现在张晴醒了,他生怕她摔着,身边又没个人照顾,万一又受伤怎么办?
过八月十五的时候,张晴已经跟正常人无异,还吵着要去上班呢?只不过记忆还没有回复。
“陈诚,咱俩到底啥关系?”张晴时常瞪着眼睛问陈诚。
陈诚故作深沉:“晕死,这你都忘记了,咱俩去年元旦结的婚,我开着车回我家的时候,撞车了。”
陈诚说得一板一眼,似乎这些事真的发生过。
其实他真的希望这些事发生过,他已经离不开张晴了,就像他的朋友说的那样,他已经爱上张晴了。将近一年多的朝夕相处,她给他带来的快乐和好运始终围绕着他。
他以前觉得他的生活糟糕到了极点,还遇上车祸,现在他觉得张晴是来拯救他的,要是没有他,他可能从此一蹶不振,再也站不起来了,但他不会乘人之危,他要等她恢复记忆后,跟张晴求婚,要永远跟她在一起。
第二年春天,张晴的记忆力真的恢复了,想起了所有的事。
陈诚此时手捧鲜花,怀揣戒指,忐忑地进屋,看到张晴就单膝点地。
“张晴,你愿意嫁给我吗?”
张睛笑着接过花,明亮的眼睛里闪过泪光:“我愿意。”
张晴依偎在陈诚,给他讲了一个长长的故事。
6.
出车祸前,她工作稳定,有一个帅气的男朋友在银行工作。
她虽缺少父母的关爱,但男友是她唯一的依靠,两人说好的国庆节举行婚礼。
就是她出车祸的那天,男友跟几个朋友出去旅游,开的越野车翻了,他没来得及跳车,永远的长眠在了青海的戈壁滩上。
她骑着车正是打算赶往飞机场,男友是她全部的希望,要是他死了,她也不可能活着了,没想她出了车祸,一睡就是一年。
真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陈诚,从某一方向来说,是你救了我。”张晴深情地说。
陈诚鼻头一酸,把自己民的经历讲给张晴,两人抱头痛哭,只不过这泪水是高兴的眼泪。
陈诚深情款款“张晴,如果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我,谢谢你!”陈诚深情款款。
“我们互相拯救,彼此依赖。”张晴总结性地说。
陈诚点点张晴的鼻头:“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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