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侠(35)

作者: 文心剑胆 | 来源:发表于2024-06-20 08:54 被阅读0次

(六十)

守在井口那几个山工呆了半晌,才回过神儿来。

一下失去三个人,连工长都没了,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众山工们得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变成一群热锅上的蚂蚁。其中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山工却不紧不慢地用特殊的音律吹起口哨。

吹过第一声,在附近空地上正与灰灰追逐嬉戏的白白立即停止戏耍,进入待飞状态;吹罢第二声,白白已向吹口哨的方向飞去;吹罢第三声,白白已经落在老山工肩膀头待命。

老山工一字一顿地对白白说:“敢,不,敢,去,找,工,长?”

白白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便扑扇着翅膀飞向地宫,盘旋了一圈,认定主人的气味的确是延伸入井口后,便一头扎入井口变小,直至变成一个小白点,飞入井壁消失。

老山工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山工,他表面是个老山工,其实是工长的师父,为了使技艺得到传承,他必须在自己精力充沛的壮年让现工长接手这个工程,将新工长培养出来。

培养几个好工长,对于老工长而言,是他此生最大的心愿。在授业解惑方面,他是掏心掏肺,对新工长可谓是视若宝贝,倾尽心血,不惜以普通山工的身份护其左右。

加上新工长的表现令他万分满意,如今工长出现意外,他比谁都着急,但为了工长的第一件作品,为了决定快活城城运的风水,作为师父,着眼大局,他不得不比谁都镇定。

此刻,老山工让山工们该干嘛干嘛,只留他自己一个人守在井口。

他面上表情没有变化,但握成拳头的双手,手心已攥满汗水,他的心在默默疼痛。

这事情发生的太蹊跷了!他思索良久,也不得头绪,便拿出身上的绳子一点点放下去,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时,光学机关尚未收回,暖风悬浮机关已经自动收起,那条绳子并没遭遇风力,直接晃晃悠悠就下去了,也就不能把老山工带下去。老山工目视仅一尺深的水面,已放入五丈的绳索,却仍无法触及,只见水面静静的,毫无波澜。绳头越放越细,细如发丝,绳身越放越短,五丈大绳楞是缩成了一个倾斜悬浮在水面的三寸尖锥……

老山工收回绳索,细细思考,忽然他一拍脑袋,想起师父讲过:世上有一种秘气,可以欺骗人的眼睛,总是吸收遥远的景物呈现在气体表层,但处在气体中时又会放大秘气以外的景色,若将其收集起来放在恒温下的水面上,可保千年不散……

产生秘气靠的是特殊气候与材料等各种因素的因缘际会,这曾经是一种古老的技术,可惜早已失传!他师父也是只听到过秘气的传说,并未真正见识过。

没想到,他现在居然亲眼见到了秘气!

如果工长乘坐的小舟有古老技术牵引,那么工长一定是安全的。与工长同行而去的两个人也都没有危险,这样一想,老山工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来。

不消三刻,井里就出现了一个飞动的小白点儿,小白点越变越大,是白白!

白白最后变成正常大小飞出井口,落在老山工肩头,老山工解下一个小布条,上写:访工道,勿挂念。

字是工长的笔迹。

老山工高兴地把字条传给大伙儿,大家见字如见人,尽皆放下心来。

工程准备工作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几天后,第一车石料从山场运过来,离奇的是,工长和阿毛、柱子他们也随运石车回来了。

而老山工还在井口静静守护着,他肩膀托着白白,已经在井边守护了几天几夜……

工长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扑向地宫,他有好多事情要和师父说。

(六十一)

那天,工长他们跟着道公子走进“工道”门,并没有看见里面有室内空间,而是走进一个风景秀丽的地界——

这里阳光普照,绿树成荫,青草遍地,有潺潺流水,有啾啾鸟鸣,还有一群人在忙碌着什么。

工长走近一看,发现这些人个个穿着古朴舒适,衣带线条流畅,身形高大健硕,四肢粗壮有力;头颅饱满,五官清奇,相貌英武,状如天神,似乎来自天界的神人。

他们大概是一群在赶工的工匠。有的挖土,有的刨木,动作飞快,语言疾速,工长一伙人的出现,并未引起他们注意,他们心无旁骛,只顾专心致志地干活儿。

阳光下,他们的影子清晰地随着他们的动作变化着,工长只顾看他们忙碌,并未发现自己这一行人的影子跟他们的影子根本不是同一类影子。

这时,一个工匠一不小心绊在石头上,朝工长直扑过来,工长知道自己躲不了这大块头一砸,干脆把眼闭上,却并未被砸中,只听见阿毛和柱子的惊叫声。

睁眼一看,只见那人已经站起,只是与自己重合在一起,不由吃惊跳开。

却见那人手脚不停,如过无人之境,穿过他的身体走过去继续忙碌……

工长看了道公子一眼,见道公子面上并无异色,便稳定心神,继续看这群人忙碌。

他们做事速度很快,一会儿便挖好一个巨大深坑,坑底现出一座小山,山上有一洞口,他们潜入洞口,将洞口上下打通变成深井便消失在井中,人群惊慌失措,都去看井……这时,白白飞来,落在工长肩头,工长知道白白是老工长派来的,便掏出笔在白白腿上的布条上报了个平安,让白白飞走。

再看人群,他们已陆续走出井口,似乎特别兴奋,高兴的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但因为语速过快,声如鸟叫。

这群人说完话,便全部下井,工长知道他们看不见自己,便随他们一起下去,下面有条地下河道,只是水通人过不去,一群人一顿飞速敲凿后开通了一条长长的山内河道,露出一片隐藏在地下的山中山,这里有山河草木,有鸟兽鱼虫,虽不见日月星辰,却处处光辉、亮如白昼!

一群人正在惊诧,又见山里远远出现了一群男女,热情相迎。

也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所有人便分做两队,一队留下进山,一队登出井口,工长只好随出井的人出了井口,看他们飞速封掉井口,造完地宫,封地宫以前,他们鸣鞭三日以祭天地,爆竹响罢,应声涌来无数达官贵人、地主老财、平民百姓、乞丐道僧,他们女子慈和,男子虔诚,纷纷向地宫献宝,从金银瓷器、铜钱元宝、宝物奇书,到生活用品、发绺牙齿、指甲草环,均被视为赤诚之心,将名字勒碑刻石,以成就大众功德。

宝贝太多,地宫装不下,剩下的便都被巧妙封藏于塔壁之中,就连指甲头发也被镶嵌于泥像之上,无一遗漏。

宝塔落成,只见塔身石料上雕龙琢凤,塔檐层层香木斗拱、琉璃飞檐,檐角上铜铃随风叮当,整体巍峨高耸,直插天际……

紧接着,天降暴雨,宝塔引雷,盘龙时现,雨过天晴,塔周人来人往,速如飞箭……

附近五镇十八村,因连年风调雨顺,逐渐扩展,连接在一起,塔周围也从荒野闲郊变为繁华城市的中心地带。

塔门无数次更换匾额,最终由飞龙塔、神龙塔、护民塔一路改来,因快活城的建立而定名为“快活塔”。

后世瞻仰宝塔的人,有的凝视着泥像的须发,感叹先人虽曾是乞丐,却因献发齿而成就荫德,护佑他们丰衣足食;有的却是来悔罪的,觉得自己做了伤天害理之事,坏了先祖高德,牵连子孙。

塔内外刻的劝世碑文,不知劝回多少赌瓢浪子,也不知劝善多少恶霸匪人。

但快活城还是招来几股流商蛮族,他们坑民骗产,无恶不作,城中百姓有的流离失所,遁藏山中,有的夹缝生存,苟延残喘,最后,经过磨合,快活城已经习惯了这种氛围,也算安宁。

但此后,宝塔逐渐萧条起来,再无人来人往的盛况,还不断受到毁损,但伤痕累累的宝塔仍在护佑着方圆千百里的土地,仍然不失其庄严宝相。

随着几个直腿赤目的贼人深夜潜入,砸坏一片石墙,盗走一些器皿,塔内变得鼠窝遍地,蝙蝠满墙,成为毒蛇游走之地。日久天长,畜屎层叠、积灰半尺、匾额砍落朽烂、泥人遭射失头。

塔外街道上往来之人,面目越来越猥琐。

忽然,一声火包响,塔顶塌落,几伙相似猿猴,衣冠不整,五官不正,四肢不匀、凶鄙猥琐、目露贪蠢、吐齿蒙昧的人种手持棍棒锤凿疯狂涌来,蹿上残塔,一顿狂砸,从头到脚将宝塔砸成一堆废墟,只将铜铃铁索、及墙里的钱币洗劫一空,却将檐间斗拱、九层壁室中密封收藏的经书文献堆聚成山,一把火烧光,一哄而散,其中一个痞里痞气,口袋里插着一支钢笔的人又拿来一破旧的朽木牌子插入塔墟,上歪歪扭扭书写着:迷信之墓!

随后,废墟消失。几起高楼,屡遭雷击……接着,地宫打开,层层堆积的宝物被哄抢,负责开地宫的几个工人全被灭口“失踪”,有一个工人要追根问底,却因“打破”一个破罐疯掉……随后,又是几番拆建……忽然,工长一阵眩晕罢,面前出现了一群满脸阴气的人在大厅里开会,内容竟是地皮司关于栽赃山工的计划……

工长脸色沉了下来。

道公子见状,便摘下手盘,交给工长,面呈尴尬道:“智能手盘能感应到一个人最迫切想知道的事,你可能刚才疑问偏向这些,所以总出现这些场景,你想了解的东西都在里面,你就静下心来,自己点吧,希望对你有帮助。我先走了。”

道公子说完就消失了,原来他也是幻像。

工长疑问太多,点了几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原来,道公子是老玄机道长的全息美颜,手盘才是实体……而刚才看到的古人与开会的人,都是用特殊科技捕捉到的古代真实生活的全息影音。

这种技术离不开秘气,而秘气却是隐山特产。

当秘气产生过多影响到隐山人生活时,隐山人就会释放多余的秘气,使秘气排出大山升空,这些秘气随风飘荡,飘到哪里,就在哪里释放随气机录取的图像残影,直到完全被空气稀释后消失……海市蜃楼就是这样产生的。

难怪道公子——玄机老道,知道工长的行踪和意图,原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所谓抬头三尺有玄机,此话果然不假!

工长通过手盘掌握了古今全部可用技术后,一套完整有效率的建筑规划便在他脑子里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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